中午的陽光正好，灑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尤其是在濕着衣服的人上。林雨言卻忽然有些難受，想起被自己遺忘的重要事情後，他抽了口涼氣，連心髒都漏跳了一拍，随後他甩甩頭試圖壓制住心中的慌亂。“怎麼了？”見他舉動反常，鄭乾澤關心地問到。

“......我——”林雨言不知道如何解釋，最後慢吞吞地回道，“我有點累……找個地方休息會兒吧......”

東繞西繞一陣子，兩人回到了一開始藏身的小便利店。

林雨言魂不守舍地坐在貨架後面，十指不自覺地緊握在一起。鄭乾澤在給莉莉他們做好檢查後跟着蹲在他旁邊，話中的關切加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雨言？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沒有……”他心虛地摸着鼻子，視線躲閃，“就——你不是說不讓我輕易吃白色瓶子裡的藥嗎，但我之前在幻境裡把這件事忘了，不小心——其實也不能完全說不小心，就因為太慌了多吃了幾顆，所以——”

“嘀嗒——”沒等他說完，鼻腔内一股熱流湧出，猩甜的血液一滴一滴像從未擰緊的水龍頭中漏出的水一樣滴在手背，沒出幾秒就染紅了手上半塊皮膚。林雨言呆愣地伸手擦了擦人中，感受到體内的血還在流出，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前方的人。

“——别亂動！”終于反應過來的鄭乾澤拿出一塊幹淨的手帕按住一側鼻翼，“坐好，我幫你按着。輕輕擡頭……放輕松，一會兒就沒事了……”雖然是安慰的話，可鄭乾澤自己的手卻抖得不行，顯然這話并沒有讓他自己信服。

直到殷紅的血沾滿大半塊布料也沒有停下的意思，鄭乾澤終于慌了，一邊換着帕子一邊緊張地問：“那瓶藥你，究竟吃了多少？”

藥物壓制身體不适、回升精神值用的方法是提前透支身體的能量。而當這“回光返照”的最後期限到了後，超負荷工作會給身體留下短期或長期的損傷。一兩顆是不适的生理反應，再往上就要直接損害身體機能了。看林雨言這血流不止的狀況，很明顯藥物已經傷到了内髒或是其他什麼地方。

“記不清了……四五顆？或者更多吧……對不起。”盯着慌神的人看了一會兒，林雨言突然一臉釋然地問，“我這樣子，是不是和快死了的人一樣？”

“别亂說話……流點血而已，沒那麼嚴重。”這麼說着，鄭乾澤按着手帕的手上又重了兩分力道。這話裡幾分真假隻有他清楚。

“……可是我之前在醫院的時候，見過好多人都是這樣，要麼流鼻血要麼吐血，怎麼也止不住的那種……直到我出院的前一秒都沒再在普通病房裡見過他們。”林雨言現在的語氣平靜得吓人，“我還記得，住院時在我旁邊病床的那個小孩子。上一秒他還好好的，和我聊了兩句話後就突然像我現在一樣開始流鼻血……當天他就被帶走轉去其他病房了，我連再見都沒來得及和他說。”

“——别說了雨言……”鄭乾澤低着頭，像在對着自己洗腦，也像在勸解他，“不要總是把事情想得這麼糟……沒事的，馬上就止住了。”

綁在手腕上的紅繩泛着微微紅光，林雨言翻開手腕瞥了它一眼：開始生效了是嗎……難怪我沒感覺到情緒有起伏。

……還挺沒勁的，像個木頭人一樣。

更換到第三塊帕子時，這次異常的大出血才堪堪被止住。“……好了，止住了……再稍微按着點兒，我處理一下地上的東西。”叮囑完，鄭乾澤伸手清理起地上的血漬。剛要撿起血手帕扔掉，視野裡突然出現的第三個人的手先他一步捏起還濕潤着的布料。鄭乾澤擡頭看向前面，發現拿走它的是蘇醒過來的莉莉。

“……蘇小姐？”他話中有些無錯，回頭觀察着林雨言的反應：林雨言閉着眼睛在打盹兒，還保持着按着鼻翼的姿勢，很明顯沒有注意到莉莉的到來。

莉莉輕輕應了一聲，繼續撿起另一塊血手帕，走到門外将它們扔到垃圾桶。回來後發現鄭乾澤依舊半蹲在原地，她小小聲問：“小言是被打了嗎？”

“沒有，不是外傷。”鄭乾澤也輕聲回複，“可能是藥物原因……但也應該隻是湊巧。”他這話說的很沒底氣，但莉莉依舊跟着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遲疑片刻，她又問：“是你和小言從那個店主手裡救了我們？”

“沒有我的事，都是雨言的功勞。我隻負責背着你離開，雨言不能同時搬動兩個人。”說話時，鄭乾澤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林雨言身上，眉心微皺，似在心疼或是自責，在下一次閉眼又睜開後藍眸中又沒有了波瀾。但莉莉看見了，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後良久無話。

“你沒有幫忙？”她轉頭問道。

“店主他……跟我有些舊怨，他隻答應和雨言做交易。”鄭乾澤如實交代。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莉莉抽出濕紙巾清理自己手指上沾染的血迹。完事後她又抽出張新的，也不管鄭乾澤接不接受強硬地塞給他：“擦一擦吧，你手套上全是。”她走到林雨言面前蹲下，細心地給他擦着臉上和手上的血。

被酒精味和觸碰刺激醒的林雨言茫然地看着莉莉，足足過了兩三秒他才清醒：“莉莉姐......”

“嗯，姐姐在。”莉莉向他露出溫和的笑。身上濕漉漉的外套在蘇醒時就被她脫下挂在貨架上，套在裡面的長袖襯衫皺巴巴地貼在皮膚上，倒襯得身上的肌肉要緊實些。

“桑上還沒醒？”林雨言問。

莉莉無奈地攤開手：“晃他他也沒反應，睡得死死的。”

聞言，林雨言眼珠一轉醞釀起壞主意來，佯裝糾結地告訴她邊離給自己的囑托：“店主說，出水培箱後一個小時再不醒可以采取物理強制手段喚醒你們……但是我覺得不太妥當……”

“哦——我聽明白了，店主說要揍他一頓是嗎？”莉莉開始活動手腕，“現在離一小時期限還有多久？”

林雨言瞄向屏幕：“還有二十——”

分鐘一詞沒說出口，莉莉就迫不及待地添上去自己想要的量詞：“秒是吧？那我可得趕快——”說着莉莉頂着陰沉的笑走到桑上翎身旁。

“——叫醒我那親愛的、總給人添麻煩的表弟啊。”

……

兩分鐘不到，桑上翎就推着眼鏡，頂着半張被打腫的臉生無可戀地坐在莉莉旁邊：“真不是我的錯，本來都猜到兇手是店主了，就差那一點，那奇怪的花香又給我拖進幻境裡了……然後就是表姐說的，本來她已經過關了，為了帶我離開又回去跟店主做交易……”

撕開創可貼的包裝後，莉莉使勁把它貼在桑上翎被劃傷的額頭，口中忿忿不平：“誰知道這家夥陰的很，嘴上說着用普通的比大小規則玩牌，實際上牌上的點數都是他在操控着，旁邊還有花幹擾我擾亂精神值，精神值一低根本沒機會從他手裡搶到控牌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