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鳴山的古稱。這麼說來,你其實繼承了你父親的衣缽接任了山神一職。”
“完全正确。”
束縛雙手的鐐铐被輕而易舉地扭斷,掉落在地。他向北冥攤開手,坦然自若面對周身冷意的北冥。
“我已經派人阻斷了所有傳送通道,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我先告訴你一個事實:山神無法離開山的範圍。”
北冥贊同:“是,這也是我一直無法确定你身份的原因之一。”
“那可真是太好了!”玄台自負地大笑起來,“很抱歉的是,我是特例呢!”
“因為我的母親,隻是個普通人呢。我不是神,也不是人。”
“這就是你不願意去醫院處理傷口的緣由。”北冥托腮,“我的态度果然應該再強硬一點。”
“是的。我内心一直沒有承認山神的身份,所以山也無法禁锢我。但隻要我承認自己的身份,這個古闆的天道便會執行這樣的強硬規則。”
“而我的力量無法與天道抗争。”北冥抱胸看他,“你很聰明。”
巨木圍起邊界壓迫天地,兩人卻如尋常一般繼續閑聊着,解答對方的疑問。
“蘇北冥,我其實一直不理解你是如何懷疑上我的。我也可以隻是一位普通的人參精,住在那個地方隻是因為房租便宜,治病救人隻是傳承父志,與燭淵隻不過是舊續前緣……你為何會如此懷疑我?我說的這麼多謊言裡,有哪裡出現了漏洞?”
“因為你的師傅——那位可憐的陰差。”北冥攤手,“很抱歉,我已經不記得他的名字了。”
“師傅不可能出賣我。”玄台冷眼看他,“燭淵将我藏起時就同我說了,撇清我的責任這也是師傅的意思。即使他再過于罪不可赦,他依然是救了我養了我的師傅,你這時候就不要挑撥離間了吧?”
“是啊,”北冥扶額搖頭故作無奈,“可憐他被我們詐了,還以為你也落入了我們之手。隻可惜‘徒弟’二字還未說完,他便自爆而亡。”
“況且,一介普通草木醫師,怎麼能夠救下身為幽魂心脈盡損的我?”
“你真是變态。”玄台惡心到臉色發黃,連四周的草木都随他的聲音震動,“你快死的時候居然在想這個?難不成你的瀕死也是故意為之?”
“不……或者不完全是,隻是開始并非針對于你,是為地府政局變動而策劃的假死罷了。不過……”
“不過蔣哲辰與我的相識是你安排的。”
“聰明。”北冥滿意颔首緻意,“我喜歡聰明人。”
“你果然該死。”玄台冷笑起來,那漫山萦繞的散人神志的花粉彌漫在北冥身側,卻被無形的屏障隔絕開來。
“你太了解我的弱點了,”北冥嚴肅起來,他雙手一震将煙塵轟開,“所以你很棘手。”
“是啊,我傷不到你的心脈,但卻可以切斷你力量的來源——意念。”
“這些小花招就不必再使了吧?”北冥的瞳色逐步變亮,周身的力量逐步加大毫無阻礙地撕開四周的植物。
死意在山林蔓延開來。
“不,還是有用的。”
暈眩感驟然襲來,北冥低頭看着剛剛被玄台抓過的地方起了紅疹。
“你的身子是羸弱的,即使能拿起刀也不過是意念加持。”
無數飛葉和藤條若箭和劍一般疾馳而來,北冥身邊的氣場消退了些,面對不間斷的侵襲有些吃力地招架着。玄台的身影隐進了殷綠之間,若影若現。
“别再負隅頑抗了玄台!你救過我一次,隻要現在放棄抵抗我可以既往不咎……”
亂葉迷眼,直到那道黑暗尖銳的晶體穿透一切佯攻和掩護穿透他的身體,北冥才遲鈍地感受到痛楚。
他被藤蔓纏繞卷起,接着重重砸在地上。
“玄台……”
腹上的傷口汩汩流血,跪倒的北冥有些艱難地撥開煙塵看着緩步而來的玄台。
“所以……你做這些是魔殘逼你的……對吧?”
玄台沉默着在他身前蹲下,有些複雜地瞧着他難得一見的狼狽。
“不,是因為燭淵,也因為我積壓了幾十年的恨。”
他伸手搭在北冥的肩上稍稍一推,北冥便栽了下去。
“我的理智早在你殺了燭淵的那一刻奔潰了,而如今我有一個換他回來的機會,我必然會去試試,不惜一切。”
北冥疲憊地望了他最後一眼,似乎閉上了。
“我知道……到此為止其實都在你的計劃範圍内對吧。被我帶走、引出魔殘、假裝示弱……”
陰黑的針頭被玄台撚着,散發不詳之意。他前傾身子摁住北冥的咽喉,舉着針靠近。
“縛魂針。”
北冥的手猛地擡起抓住玄台那針的手,他果然還沒有暈過去。
“你……從哪裡拿到的……”他阻止着玄台的靠近,驚慌地詢問着,“你怎麼可能會有……”
“你得問他們。”玄台笑了,“怎麼?沒想到我有這個?”
“玄台……我可以讓他們去救燭淵……你不要……”“我們都已經沒有退路了,北冥。”
銀針逐步刺入北冥的脈搏,截斷他脫離肉身的退路。那具假身逐步失去力量,最後變成束縛北冥的一隻牢房。無數藤蔓又卷起那軀殼,将北冥埋葬進了根系的深處。
青丘沉默了。
……
“他要什麼?”“他要我們用生死簿換二殿下。”
沉悶的山依舊站在遠方,但此間它已成為無人可進的死地。
房頂的蔣哲辰無聲地望着那朦胧山色,垂了眼,歎了口氣。
溯冥派來的黑鴉和無主的白鸢一人一邊站在他身後,與他同樣望着那山。
“……不必看了,”哲辰回過頭,“繼續按照他的計劃進行吧。”
黑鴉颔首,從袖口取出那枚羅盤。
“冥神大人已經調試完畢,隻需輕喚其名便可啟用,蔣先生拿去便是。”
白鸢喚出藏起的兵令,同樣交給哲辰。
“殿下已經授權與您,必要時刻取出便可。”
這麼信任我嗎……哲辰沉默地結果兩件權重之物,鄭重收好。
“吾仆隸二位随緊随蔣先生一同前去,若有疑慮或困境便會出現幫忙。”夫妻倆向他行禮,便化為黑白兩道煙霧消散殆盡。
“好。”他喚出那把長刀,劍直青丘,“那我們便出發!”
……
“小山神,你不會耍我們吧?”
那揚起的皮鞭淩空抽響,像是抽打在他的心上一般。他明明是在自己的領域裡,他卻如此卑微甚至卑賤!
“我不會的,燭淵在你們手上……”“說準确點!是我們救了‘聖主大人’!”
玄台咬着牙:”你們救了他,所以我不會的……我是要回報你們……”
“你可是唆使‘聖主’背叛過我們的。”魔獸咧着獠牙,黑色的唾液低落在地上腐蝕枝葉,“可别再騙人了哦。”
“我解釋過了,是他們不相信我而非我們……”玄台憤懑地住了嘴,有苦難言,“罷了,總之我了解他們,特别是蔣哲辰和蘇北冥的哥哥。他們會答應我的條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