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便期待你的投資得到回饋,但可别丢了本金。”
魔物呼出一口濁氣揚長而去,肮髒的氣息殺了沿路的植被。玄台隻能看着那條枯黃的道路,随後伸手掩蓋蹤迹。
他攥緊雙拳思慮着,不由得開始顫抖。他一拳捶在那塊樹根上,看着那棵大樹瞬間傾頹倒下。
他伸手指向吧錯綜交錯的樹根深處,将蘇北冥拉到了面前。
“蘇北冥。”他強忍着怒意。
但蘇北冥隻是被那些藤蔓勒緊懸在半空,臉色蒼白而沉眠不醒。
“蘇北冥!”
幾隻細小的藤蔓若針管般插進北冥的後頸,北冥的身體一顫,疲憊地睜開眼睛。
“看着我……看着我!”他掐住北冥的下巴,“為什麼他們沒有動作!你是不是和他們說了什麼?為什麼他們不同意換你!”
“你對他們不是很重要嗎?難道不是嗎?為什麼!蘇北冥!!!”
蘇北冥失焦的眼睛僵硬地轉動起來,他發出一個氣息般的笑聲,嘴角滲出血來。
“哲辰還為了你同我鬧呢……我怎麼不知道我這般重要……”
“閉嘴!!”
纏繞的力量猛然收緊,随着骨骼斷裂的聲音北冥也咳出一大口血來。
“我完全可以殺了你的!對……他們一定是覺得我不會殺你!對的!!”
玄台抱着腦袋哭笑不得,歇斯底裡地嘶罵震響山林,北冥挂在枝葉間平靜地看他發瘋。
“青丘……魔殘挾持了……燭淵……對吧?”
玄台的自言自語掩蓋住他的詢問,北冥卻像是自言自語般繼續問:“你……其實也不信他們……對吧?”
“你隻是想要籌碼……和他們對峙的籌碼……讓你站上風的籌碼……”
藤蔓再度收緊,玄台停下笑聲惡狠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血被植物吸收。他的眼睛已經鮮紅一片,不再湛藍。
“我恨你的精明,尊貴的籌碼。”
支撐被撤去,北冥摔在了地上。玄台踩上樹木走近筋骨盡斷的北冥,揪住他的白發像是要把那顆腦袋連根拔起。
“如果我沒記錯,上次在電梯間,你教我了一招:被困的魂魄會随實體的受損一同消散。”
他跨上北冥的身體,指尖戳在他的心口陰森地笑起來。
“我能否傷了那顆親手救回的心脈呢?”
“青丘……”“我說了閉嘴!”
北冥噴出一些血沫垂了眼,歪頭睡去。
“蔣哲辰……你看好了,我能殺了他……我能殺了他!!把生死簿給我!!給我!!”
無人回應他的威脅,但他卻依舊如戲台上的戲子那般舉起刀,毫不猶豫地刺下去,一刀接着一刀……
“去死去死去死都去死!!!”
他什麼都看不見了,他的眼前一片猩紅。
但那股死意不需要視覺的基礎,它撲面而來,染盡山林。
轟!
山體震顫大地震撼,玄台被一股鋪天蓋地的力量擊飛,從北冥的屍體上飛了出去。他抹掉眼前的血,看見了一雙駭人的蛇瞳。
他看不見蛇的尾巴,甚至看全它的身子,直到巨蛇繞山盤旋将山絞殺在身下,他才終于意識到這巨物的龐大。
他的心口一顫,咳出一口血來。
蘇北冥呢蘇北冥呢!他的籌碼……
大蛇口中含着什麼,它突然抛起嘴裡的東西将他丢進腹中,而那食物便是北冥。
“還給我!”他怒不可遏,“還給我!!”
“晚了青丘。”
北冥的聲音從蛇腹中傳來,玄台瞪大雙眼看着掙脫枷鎖的北冥淩空而起從蛇腹中穿出,以一種近乎蔑視的姿态俯瞰自己。
“術渁,幹的不錯。”
“燭淵?……”玄台僵硬在原地,随即反應過來,他伸手指向北冥怒斥道,“所以燭淵也不過是你的一隻寵物多吧!虧他那樣信你還要你殺了他!
“哦……對!你也沒能殺了他給他解脫!你這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你知不知道你讓燭淵落進了他們手中!你知不知道他們對燭淵做了什麼!
“你知道我收到那一顆眼球的時候有多絕望嗎!!你知道嗎!!!
“蘇北冥你這個徹頭徹尾的殺人犯!我從來不該救你……”
“夠了,遺言已經過長了。”
死意若燎盡山原的烈火從某一處誕生,瞬間四散。他看見草木枯萎、生靈塗炭,一切都在冥界陰冷的火光中腐敗衰亡,最後徒留虛無一片。
力量若潮水般迅速衰竭而去,他不敢相信山的一切。他轉身看向天空,卻隻見那群山凝聚的死意聚集成束,炮彈般沖向自己。
他被擊中,飛了出去。
四肢的感官迅速衰竭,他正在遠離自己的山。他在滞空時間裡撇過頭看向了那隐蔽之處的窩點,他接着最後失去的山的視野看見了一場戰鬥。
他們有救出燭淵嗎?
他最後一次喘息,若斷翅的鳥一般跌了下去。
……
蔣哲辰看見燭淵的時候,這位身經百戰的老将軍也不禁哎呦了一聲。
“醫護呢!”
那具毀得看不出人樣的殘肢被托到了單價上,瞬間染紅了帆布。他被繃帶裹成粽子,打上強心劑,插上呼吸機,塞進了臨時的帳篷裡。
蔣哲辰啧聲,這個家夥出了接近靜止的脈搏和心率,也沒啥能證明他還活着吧?
他看着那隻閉不上的空蕩的眼窩,那裡面塞滿了被染成紅色的棉球,那好像就是燭淵的眼睛一般望着天空。
按照北冥的理論,這具身體并非原來的‘燭淵’,隻是魔殘催生的有機産物罷了。
那他有意識嗎?
“蔣先生。”白鸢鑽進帳篷,“找到玄台了。”
同樣的擔架,隻是這次多了層白布。那隻挂下的手告訴哲辰,他們沒找錯。
他歎氣一聲,無可奈何。
“放這吧,先把燭淵送走,他比較危險。”
白布遮掩的屍體放下,病人被擡起。哲辰好像看見燭淵的指尖顫了顫,做了個抓握的動作。他似乎抓到了,又似乎沒有。
哲辰看見那隻還有眼球的眼角旁邊滑下一滴血淚。
“他果然有意識,他确實活着。”
他抱着胸苦笑着:“北冥永遠是對的,永遠是對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