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本為一體。”
……
率先動起來的是他的指尖,它在地面上一點點收力,借那觸感證明自己仍然存在。
燭淵趴在地上,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将自己自己翻過來,接上氣。
昏沉的天地在視野裡眩暈,那是牢籠的牆面。他不怎麼熟悉這裡,又好像熟悉這裡。
他想起懷裡的寶物,他擡手盡力去口袋裡摸索,卻連一根羽毛都沒找到。
“玄台……”燭淵聲音沙啞地喊,“玄台!”
似乎有人正在循聲過來,他手腳并用地挪動到欄杆邊,抓着它們借力撐起自己跪在了地上。
“喂,”一根警棍敲敲圍欄和燭淵的腦袋,“喊什麼喊!”
“我的玄台……你們把他帶哪去了?”
燭淵的手越過圍欄一把拽住了那人的衣袖,惹得對方跳開了幾步。
“什麼玄台?”那人皺眉,“你就一個人來的。”
“不……不是人。”燭淵焦急地解釋,伸手再去摸自己的口袋想要掏出點什麼,“一隻鳥,他本來在這的……”
那根棍再次敲在他頭上,敲得他頭暈目眩。對方甩下一句神經病,不想管事般走了。
破舊的牢籠再次安靜下來,燭淵将額頭無力地抵在牆上,歪斜着癱坐下去。
“玄台……”
哒哒,似乎是一雙小爪蹦哒而來。牆角的小洞裡,那隻小山雀鑽出來抖了抖羽毛。
“玄……台?”“啾。”
那團漂亮的山青色飛羽撲騰而來。燭淵顫抖地伸手接住,捧在手心。
“你去哪了?”燭淵喜極近泣,“我以為你被蘇北冥抓去了。”
沒有,他沒有發現我。或者,他不想管我。我從口袋裡躲進你袖口,跟着你一起被搬進來了。這個地方好是破爛,我稍稍轉了一圈,可以确定的是這裡隻有你一個犯人而且這裡不是人間。
“不是人間?”燭淵四下張望,“那就隻能是在天上了。可,是誰下令這麼做的?”
我不知道,蘇北冥把你弄暈之後,就不見了。
“天庭……”燭淵自言自語,“難不成……真是祂做的一切?”
和我講講,你到底是怎麼救了哲辰的?
“對,我是救了他。因為之前蘇北冥告訴我你我的關系的時候坑了我一把,我欠他一個人情。我本是不想去的,但蔣哲辰是你的朋友,我想我這樣做你會高興……”
“他們互相了解,怎麼會不知道對方也會抱着為愛犧牲的想法?而我的作用,就是保證不出現意外,保證即使蔣哲辰自爆也能保住性命。我也确實起到了作用,我明明已經救下他們了,那時候蔣哲辰甚至還有鼻息!”
“可……”
燭淵捧着玄台,沮喪地垂了頭。
“因為我用了禁力,本身的狀态就是自身難保。我又擔心我的氣息會引來魔殘,就先一步離開現場去附近歇了一會。等我醒來再去現場的時候,地府的人已經把場面封鎖起來了。”
所以那個時候,蘇北冥是醒的嗎?
“并沒有,他應該是暈過去了。這也是他一開始的意思:他不想讓蔣哲辰在事後知道這是他的謀劃。”
所以……有人在那段時間殺了哲辰。
“是啊……動作迅速、毀屍滅魂、行事果斷,能做到這一點的……我想不到會是誰,誰這麼希望一箭雙雕害死他們兩個。”
燭淵閉了嘴,因為真相已經不言而喻。他捧着小山雀貼着心口,哀傷而無助地歎息着道不明的事實。
“你就不該來……你為什麼不在那時候逃走呢?你不該把自己搭進來……”
你要我抛下你?還是要我再看着你死在我眼前?山雀跳上他的肩,用尾羽拍着安慰。不論其他,你扪心自問你做的那些事,有一件是不善不良的嗎?
至少你做的沒錯,不必管那什麼天帝。
短暫的沉默後,燭淵擡手撓了撓那肩上的愛鳥。
“總之……”他扶牆站起,“我要把你先送回去,哪怕我再回來……”
他向牢門走去,蹲下身去拽那把鎖。
“也不知道成不成……”
啪嗒,那把鏽迹斑斑的鎖,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如爛泥般斷了。牢門呻吟着晃開,燭淵愣了一愣,扔掉了手裡的剩下半截斷鎖。
“……算了,”他抓住山雀,想了想,藏進領口深處,“走吧。”
……
不知為何,燭淵覺得自己似乎來過這。
剛剛敲自己腦殼的看守靠在躺椅上對着手機傻笑,燭淵貓着腰躲過去,帶着玄台輕松逃出來。
“我們要快點。”錯綜複雜的建築裡,他揣着小雀快步下樓,“你的本身還在人間,若是隔得久了,怕就回不去了。”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小山雀閉眼感受了一下,能感受到的隻是燭淵的體溫。
“隻有天界最上層是一天一年,這個規律是随高度逐級遞減的。但無論如何,都要快點。”
樓下突然傳來他人的談笑聲和腳步聲,并且似乎走了上來。燭淵隻能刹住車拐進樓道,靠着牆屏息凝神。
不知是不是聽見了聲音,那談笑聲停止了,唯有腳步壓迫着逐步逼近。懷裡的玄台急得用翅膀拍他,燭淵咬咬牙,選擇沖出去先發制人。
他的出現把兩位職員吓了一跳,他出手一拳打暈一個,又一記手刀敲在呆愣的另一人後腦勺。兩個可憐的文職就這樣搖搖晃晃栽倒在地,沒了威脅性。
“我沒殺他們。”燭淵有點多餘地安慰着胸口炸毛的鳥,“别怕。”
要是被發現了,他們肯定會拿這個說事了……
“我本就兇多吉少,無所謂了。”
燭淵蹲下身在兩人的身上仔細翻找起來,他想要找到什麼來指引方向。如他所願,他找到了。
“天牢問詢部……”
未等玄台看清那些字,那張證件就被燭淵猛地收起遮住。山雀的羽毛感受到了潮氣,燭淵居然被這幾個字驚出了冷汗。
“總之……”他咽下口水,“總之向下走就對了。”
他握着胸口的玄台,腳步越發加快,他重新跑回樓梯間,繼續向樓下逃去。
旋轉的樓梯似乎怎麼都走不完,像是那些他逃不掉的過去。他越發想逃,時間和距離便愈發拉長。他精疲力盡,擡頭卻發現還在原地。
山雀說,别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