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正盛,曬得人有些發暈,程毓晚連連将腰間的東西藏在袖子裡,此行若說是不害怕,倒有些勉強。程毓晚一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剛開始隻是單純的想要離開這個地方,還被謝昭非恐吓了一番,為何心甘情願的跟着這些人冒這個險。對了,這麼長時間,她還不知道那人叫什麼名字。
她也不是書中所說的大聖人,就這麼想着,程毓晚越發覺得自己又跳進了一個火坑,明明不久前才對自己說天高海闊,當個遊醫,現在隻能對着自己如今的所作所為歎了又歎。
真是世事無常。
最終隻能用一句,“既來之則安之安”安慰自己。
死裡逃生的事情莫不是又要經曆一回,程毓晚捏着袖口,心跳了跳,她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以防萬一,在摸清這個地方後她要想辦法告知謝昭非,若是出了什麼事憑借他們的本事應該可以保她一條命。
謝昭非親自将東西塞給程毓晚後,命人偷偷跟着那一行人。
說來,謝昭非也并不是個冷心冷肺的人,起先隻是覺得這個人有些可疑,為何偏要扮作男子模樣來都督府,直到京中的急信傳來,程家因為一封不知被何人送到大理寺的信抄家,而後謝家大公子的新婦失蹤,隻是謝家怎會找不到人,隻是不想與程家有所牽扯才會不管不問。
離開身後塵土飛揚的是非之地,就像是剛來此處的模樣,程毓晚也不知道自己将會被帶到哪裡去。一路上越走越遠,倒是才堪堪看清都督府的全貌。
與京中那些世家大族的院子相比還輝煌一些,假山奇石怪林,一路行來流水潺潺,悅耳不已。
程毓晚轉頭朝着四處不停打量,那些府兵也不覺得奇怪,隻是不屑的看了一眼。
府兵帶着一行人最終在一處屋子前停了下來,程毓晚彎腰側身向敞開的門裡看去,是一間空屋子。
同行六人皆看不出高興的模樣,程毓晚倒是有些新奇,明明是他們收了銀子自願來的現在倒是有些不情願。
“進去,都進去。”
“别怪我沒提醒你們,這裡可是都督府的側院,無事最好不要走動,每日飯菜都有人送,你們好好呆着吧。”
有一畫工臉上滿是焦急:“将我們帶到此處可是到底要幹什麼?”
府兵隻看了那人一眼:“過幾日你就知道了。”
程毓晚慢慢走到他跟前,不解道:“你不是領了銀子選擇要來的嗎?你現在的模樣,難不成是後悔了?”
畫工皺着眉頭,看了她一眼,眼裡看不出什麼東西搖了搖頭。
程毓晚便退了回去沒有多問,跟着前面已經走進去的畫師一同進了屋子,找了個落腳之處,此處相比謝昭非找的那間屋子幹淨多了,她還算是滿意。
不出府兵所說,傍晚果然有人送來了吃食,比不得以前,但也說的過去,除去饅頭還多了些下飯的菜。
程毓晚沒心思吃,食之無味的坐在牆邊嚼着饅頭,口中的饅頭吃着發甜。
她在吃之前檢查過了,什麼東西都沒有加,難不成真的打算将他們一行人關在這裡。
屋子裡什麼東西都有,程毓晚看着自己沾滿灰塵的手,再看看木盆裡的水,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算了,在忍一忍吧。
她來的時間不長,與這些人并不相熟自然無話可說,可其他人都呆坐在地上竟無一人說話。
程毓晚抱着胳膊自己打量着這間屋子,隻有門口處有兩扇窗戶,還被封死了,屋子裡現在看起來很暗。
一時之間,她竟然覺得屋子裡有些壓抑,起身靠着牆壁走到那處窗戶處,沿着縫隙朝外面看去,這裡竟然能看到萬文閣那處高高的頂尖,繞了一圈這麼一圈竟離得不遠。
屋子外看起來沒有什麼人看守,可誰又知道呢。
程毓晚站在窗邊思服,要盡快給謝昭非送出消息,以防萬一,她并不知道要關他們多久。
照着今日的情形來看,隻有送飯的府兵才能與他們有所接觸,其餘時間都隻能在這間屋子裡。
這般情形倒是與程家将她看守在屋子裡以求能夠安穩出嫁别無二緻。
程毓晚手搭在窗沿上,雙臂支撐着身體,搖了搖頭。
程毓晚思考片刻,轉身看着屋子裡安安靜靜的其他畫工,算上她其餘五人看起來已經心存死志,原以為沒有人會願意來趟這趟渾水,可既然知道後果可為何還要選擇來呢。
猛然之間,她忽然自嘲輕笑,她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離京幾日,行至一路,看遍京城之外的事物,才發現世上不止她一人處于混沌。想明白之後倒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屋子裡有人歎了幾口氣,程毓晚将漏風敞開的窗戶關嚴實,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一片寂靜中有人輕聲開口,卻像是不知道要說什麼,又憋了回去。
程毓晚将銀子拿在手裡玩轉,加上她之前的所有銀錢還是不夠支撐她到吳縣,離了此處一定要找了一個賺錢的法子,倘若是行至一路能夠為人醫病也能得一些銀錢,算不得多但總歸可以支撐她到吳縣。
想到吳縣,程毓晚已經記不清那裡的模樣,以及家的地方,父母那時醫術出名,得了一位老友的信,才會一家人不遠萬裡來到京城,誰知卻再也沒有回去,父母的屍骨也被葬在京城,她離開時沒有辦法一起帶上,現在想起來一時之間有些苦澀。
屋外天色如墨,侵襲而來,伴着屋子裡的安靜,顯得更加壓抑。
程毓晚回過神,将屋子裡燃了一半的蠟燭點燃,燭火恍恍惚惚照在她的臉上,雖一身男裝,到顯得有些靈氣。
擺弄蠟燭的手一頓,忽然有人開口,程毓晚靜心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