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毓晚的心跳了跳，兩人一同朝着光亮處走了出去。

一路走到都督府的前院，中間未有一絲停留，姜毓晚看着一路上未擦幹淨的血迹，想來片刻之前正發生了一場争鬥，她避開那些血迹走的小心。

院子裡刺史府的府兵按劍在側，壓着都督府中管事的幾人，長史大人不知被誰抹了脖子，血迹已經幹涸，臉色發白。姜毓晚遠遠瞧着像是已經僵硬了。

“謝大人，這些人怎麼處理。”

為首的府兵拱手問道。

謝昭非看都沒看那些人一眼，隻懶懶一句：“都殺了。”

“是。”

姜毓晚看着那一行人，此時倒是癱軟在地上，一副死到臨頭的樣子。其實這也怪不得别人，隻能怨自己做盡惡事，根本沒有活命的餘地。

強搶流民、苛待工匠、無故殺了那麼多的畫師，都督府的人在關州作威作福慣了，此刻對于那些受苦的百姓也算得上是大仇得報。

姜毓晚看的出神，身旁的人早已去了屋子裡。

她轉頭看去，那人靠在窗戶前，目不轉睛的看着院子裡血光四濺的場景，手指修長的握着茶杯飲了一口，目光平靜像是已經見多了殺伐的場景。

姜毓晚受不了院子裡的血氣濃郁，也跟着進了屋子裡。

她倒是沒靠近窗戶，隻坐在桌前自顧自倒了杯熱茶，算起來已經半月沒有飲過這種茶水，茶香四溢，回味無窮。

姜毓晚有些口渴接連喝了幾杯，知道茶壺裡少了一半的水，她朝着四周看了看，打量着屋子裡的物件布置，都是名貴的紫檀木，她起身摸了摸。檀木的木香味直直吸入鼻尖，濃郁卻又靜心。

她不經意間朝着窗戶處看去，謝昭非還是那個樣子，無波無瀾，不禁讓她有些好奇，他這樣的人對于這種場面定然是看多不過數次，怎麼如今卻像是沒見過。

姜毓晚默默走了過去，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正想要瞧一瞧他在看什麼。

屋子外有人推門進來，姜毓晚回過頭去看，是謝昭非的手下。

“姜兄弟，原來你在這兒啊，害我一通好找。”

“府門口有個畫師，說要見你。”

姜毓晚聞言跟着謝昭非的手下走了出去。

與她相熟的不用猜都應該是張吉，姜毓晚朝着都督府門口看過去果然站着一個人。

“你想與我說什麼？”

她走到張吉面前，滿臉好奇。

張吉洗幹淨自己的臉倒是一幅稚嫩的書生模樣，聞言看向她：“我要走了，去京城參加科考。”

“那祝你早日榜上有名。”

“那日多謝姜兄弟開解，此去京城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次見到小兄弟，一路上行至關州，留在這裡不知耽擱了多少時間，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姜毓晚捏了捏袖口，還是将自己攢下來的銀子拿了一些遞給張吉：“你這一路怕是沒有什麼銀錢，不多你拿着吧。”

她看着眼前的人，算是萍水相逢的有緣人：“你定然能考上的。”

其實，姜毓晚也不知這人學識如何，但還是願意鼓勵鼓勵他。

“不過，沒考上也沒關系，記得你喜歡京城，以後便留在京城吧，做個夫子或是行商都不錯。”

“刺史府的人給每個修建萬文閣的工匠都給了銀子。”

姜毓晚隻好将銀子放回去：“那一路小心。”

張吉聞言哈哈笑了幾聲：“我說小兄弟，你怎麼一臉傷春悲秋的樣子，此去京城，我定然能夠金榜題名。”

說完拍了拍姜毓晚的肩膀。

姜毓晚聞言輕笑，肩膀被拍的生疼：“好。”

姜毓晚看着他兩手空空的朝着京城中的方向走去，對于張吉來說那裡是天下文人最後的夢鄉，一路參加科考後做個小官，姜毓晚倒是覺得那裡是困住自己的牢籠，仿佛自己生來就不屬于哪裡，許是因為身上的仇恨。

她一直看着人走遠後轉身進了都督府，萍水相逢的兩個人這次離開後怕是都不可能在相見了，她倒是真心希望他能夠榜上有名。

姜毓晚回到那處院子，院子裡面的地上還沾染着鮮血，擡頭看了看陰沉的天空，這一場雨應該是能夠洗幹淨這些血迹，她目不斜視的沿着石階走進屋子裡。

她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麼，屋子裡空無一人，看來謝昭非又不知道去哪兒了，這人總是神出鬼沒，總感覺他的身上藏着許多事，怎會有人長着一幅玉面書生的模樣，說出口的話卻總是歹毒。

姜毓晚擔驚受怕了好幾日，忽然之間放松下來倒是有些困乏，那半壺的茶水也止不住的困乏。

她看了看屋子裡僅有的一張床，還是選擇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睡着了。

謝昭非出去見了關州刺史，刺史盛情邀請幾人一同去刺史府落腳休整幾日，屋子裡黑壓壓的，從窗戶外吹進來的風預示着風雨欲來。他擡頭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姜毓晚，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還是關上門去了另一處地方。

姜毓晚其實也并未睡熟，窗戶裡吹進來的風夾雜着土腥氣撫在她的臉上，門吱呀打開後停留了一會又關上了，她迷迷糊糊的擡頭看了一眼，最後看到的僅是那人暗紫色的衣角。

一覺醒來已經是傍晚，姜毓晚動了動發麻的胳膊，睡了那麼長時間腿也有些軟綿綿的，姜毓晚坐在椅子上緩了好一會兒，起身走到窗戶前，屋外雨絲細密，有些還偷溜進屋子裡紮在姜毓晚的臉上，院子裡那些明晃晃的血迹也被沖了個幹淨，站了一會兒想起那抹暗紫色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