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江湖上藉藉無名的少年,成長到隻要站在那裡就是無人不知的天下縱橫,我看的更多的應該是他們隻需一人一劍便可大殺四方,可如今想想,我偏愛的應該是那段無人窺探的,鬼谷三年的舊時光。
“起風了。”
嬴政仰着頭,俊朗的臉上并無過多的表情。
“風過無痕,而這風在大王心中,卻似乎起了漣漪。”
嬴政并不看韓非,問道:“先生這是何意?”
“風過,而浪起千層,說明水面本就不平靜。所以秦國并不太平,大王的處境也不太平。離開故國去見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是更危險的。”
嬴政卻不以為然:“雖然素未謀面,但是讀你的文章,已經勝過千言萬語。為這文章,冒點風險還是值得的。”
所以合着你是來追星的!那我奉勸你一句,網絡一線牽,珍惜這段緣。
嬴政嘴角帶了幾分笑意。
韓非:“大王謬贊。”
眼見他倆漸成惺惺相惜之态,我立刻打斷道:“大王是一國之君,萬金之軀,如今離開了秦國,豈不是将自己推向險境?”
嬴政輕輕哼了一聲:“不入險境,如何窺得險境後的雲開霧散?”
韓非拍了拍我的肩。
嬴政繼續道:“先生在《孤憤》一文中曾直言,一個國家最忌憚的是臣子威望過高,君王又對左右近臣太過輕信。就寡人所知,現今韓國正是權臣當道,君王又沒有主見的局面。眼下韓國在野,有百越亂黨危害一方;在朝,太子新死,各方勢力明争暗鬥;在外,我大秦鐵騎将至而無退兵之策。先生早已計窮于朝野而受困于内外,卻猶自在朝堂之上誇下海口,十日内不能破案便割地讓秦,豈非讓人哂笑?”
啊這——嬴政你說了這麼一長串,我隻聽出來一個意思:跟我混。
好家夥,你不是來追星的,你是來挖牆腳的。
韓非眉眼莊重:“我的困局,大王洞察透徹,莫非有心要看看,韓非是否隻是誇誇其談之輩?”
好樣的韓非,怼他。
嬴政的笑容十分銳利:“我很好奇。”
韓非道:“隻需要大王答應幫我一件事。”
“什麼事?”
“赦免一個人。”韓非的笑亦是躊躇滿志,“大王可信得過韓非?”
嬴政沒有猶豫,眼神中滿是灼灼的欣賞:“好,我答應你。”
獨上巅峰,不如棋逢對手。
*****
天色将暗時,韓非将我推上了一輛馬車。
夜幕從得到消息到行動,統共不過幾個時辰的時間,這奇高的效率從側面證明了,姬無夜對此次的事情志在必得。
韓非安排嬴政轉移。
正常的方法肯定不可行,姬無夜老賊仗着自己掌管王城禁軍,就肆無忌憚地随意下達戒嚴令,要徹查今晚過路的每一輛馬車。
因為他堅信,以嬴政如此尊貴的身份,出行一定會選擇馬車這種交通工具。
所以說定式思維害人,感謝姬無夜并不怎麼靈光的腦袋,我們才能利用他這種思維僵化,來蒙混過關轉移嬴政。
他萬萬也不會想到,我們居然會讓嬴政扮成士兵,和姬無夜的禁軍一起在新鄭繞了一圈之後,又大搖大擺地回到了紫蘭軒。
想不到吧姬無夜,想不到就對了。
耍姬無夜是每個流沙成員應盡的義務,每個人整姬無夜的次數會被納入年終績效的考核系統,最終按照次數多少發放年終獎。
我和韓非坐着馬車回去,開門就見嬴政站在窗邊,蓋聶就在他三兩步開外的地方。
夜風寥寥,我不由感歎,蓋聶果然是人間絕色。
衛莊看了我一眼。
紫女妖娆地站在一旁,挑着眉毛對韓非道:“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說着左手一擡,指尖射|出一根銀針,我順着她指尖對着的方向望過去,就見牆上釘着一隻蜜蜂。
“哦嗡嗡你怎麼了嗡嗡。”我撲過去看那隻蜜蜂,“你說話啊嗡嗡。”
韓非:我妹妹傻了。
正是我戲精上身的當口,紫女又甩出幾根銀針,将剩下潛藏在屋中準備飛出去報信的嗡嗡們一并釘死。
這麼多蜜蜂,我下意識覺得,這下糟糕了。
我問蓋聶:“八玲珑裡是不是有養蜜蜂的?”
蓋聶看着我,神色頗為凝重:“是。”
我不說話了。
看來我的第六感不是沒有道理的,蜜蜂這種生物是很神奇,一旦馴養好了,用途範圍十分廣泛。
比如此時,就可以用來窺探情報,搜尋場所。
我頗為憂慮地對紫女道:“紫蘭軒怕是保不住了。”
這是一個死局,如果紫女讓這些蜜蜂回去,紫蘭軒會暴露,但她殺了蜜蜂不讓它們回去,紫蘭軒同樣也會暴露。而這不過是時間問題。
何況這兩者之間的時差可以說是所剩無幾,我們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想出最完美的應對方法。
山雨欲來,卻無法撥雲尋前路,這是最緻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