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喜歡别人欠你人情,但是鑽心咒那次,别讓我再記一百年了。而且,我比較能喝。還是你狠不下心啊,嗯?”
“放心,等我拿到魂器就拿你作擋箭牌,吸引仇恨。”
聽言間又飲下一杯,這次的吞咽速度顯然已經受身體本能抗拒有所減緩。轉校生咬牙扯出一抹稍帶猙獰的笑意,支撐身體的手換了一隻,朝塞巴斯蒂安做出不文明的手勢。
咽喉氣管火辣辣的,像被刺穿了懸吊在火堆上經受烈火焚灼,每喘息一次,呼吸道連接肺腑都在刺痛。
得虧來的是塞巴斯蒂安,換作奧米尼斯,絕對不會忍心讓他喝下這些東西,那樣他們就拿不到魂器,可能更糟,情願由自己去喝完它們。
大約是第六杯——轉校生記不清了,他從沒有這麼抗拒過飲用什麼藥劑,能清晰感受到髒器是怎樣被生扯破碎,還粘連的組織不是被鋒利刀刃,那樣輕快的切割開,而是硬拽向兩極,每一次都會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崩斷,他想叫痛,張開的嘴巴呼不出聲音,塞巴斯蒂安是從什麼時候撬開他看到翠綠色液體反射性阖緊的牙關的,他一點都想不起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跌倒的,他根本察覺不到這樣輕的觸覺…
有那麼幾個瞬間,他稍微恢複了一絲理智,他驚異的發現自己好像騙過了同伴說不要被他喂,想拿杯子自己喝,然後拿到對方交出的水杯蓦地向塞巴斯蒂安頭上砸去,僅僅隻為逃避這份痛苦。
幸好塞巴斯蒂安及時用魔杖把藥水回收進容器裡,沒有落下一滴,否則他迄今為止的痛将化作徒勞。
再次回歸理智時,頭被一隻溫熱的手抵在前額處,自己則離石盆的邊緣非常近。
“Incarcerous.”剛毅冷酷略微沙啞的少年聲音在面前的上方響起。
被束縛在石盆下的底座時,他看到塞巴斯蒂安的手背因為剛才阻攔自己額頭和石盆邊緣不平整的岩塊接觸,被砸至開裂,血液從腫脹的破口涓流下來,滴在身上,染黑了校袍裡襯,轉校生想起來,他是想以頭撞岩石,好求得一死。
在零星的理性間,他總在歎服塞巴斯蒂安的堅決。那人甩了甩淋漓鮮血的手掌,還是有暗紅流淌,墜落、消融翡翠中。
“我用魂魄出竅是不是能讓你安分點?”聲音靜默一瞬,
“算了,奪魂咒抵消的痛苦都會在之後找回來,你還是在這裡疼完吧。”
閉上渙散的眼簾,轉校生也是這樣想的。
不想這幅慘狀被人瞧見,卻唯獨無比慶幸是面前的,不會受到憐憫之情操縱的人,才與他希望配得上所承受的思想不謀而合。
塞巴斯蒂安在薩拉查斯萊特林的繕寫室前,也這樣痛過,這回算是還上了。
喑啞的痛叫,那是自己發出的嗎,他聽見更為刺耳,空間更豪華的廳堂裡高亢的慘叫,
“我同意…我同…意……”
“嗯?同意什麼?”Seb.
“…加……我願意去……幫……啊啊啊啊啊——!”
先前幾次還能回過神的轉校生斜歪着頭,脖頸沒有骨頭似的耷拉在肩膀。
“為什麼…我已經…明明…同意……為…什麼!”
他看不見塞巴斯蒂安的表情,一味shen吟着,戰栗的,他完全沒印象,對于掙脫了速速緊箍咒,險些把正端藥水喂來的同伴推下黑湖的這段經曆。
“不,我沒……有任何……隐瞞…”
冷峻的聲音又一遍,更為殘酷決絕的念道:“Incarcerous.”
“我…恨你…聽見了嗎,我會…親手…将你折…磨緻死…哈啊啊啊——不…要,請求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别再……”
不知過去多久,轉校生頭顱一側磕在堅硬的岩石上,才發現束縛魔咒解除了。好像不喝藥水,他的神智就能夠保持鎮定。
“我知道當你讀到這封信時,我已經死了……我甘冒一死,望你遇到命中注定的對手時隻是個血肉之軀的凡人。”塞巴斯蒂安站在石盆邊讀着,“R.A.B是誰?”
他回答不了這個疑問,耐着肺腑熾烈的刺痛,轉校生覺得嗓子在冒煙,想要分泌口水緩解,卻發現已經喪失了水分根本聚不出哪怕一滴。
“我好…渴…”
塞巴斯蒂安比正在經受煎熬痛楚的轉校生動作迅捷太多,收起挂墜盒和紙條,魔杖指在轉校生的嘴前點了幾下,沒有反應,棕發少年擰起眉毛,
“Aguamenti.”
魔咒課上水流強度足以擊飛容器的清水如泉沒有用,每當水流被召出,刺痛的咽喉眼看即将得到緩解時,水就消失在唇邊,多激烈的高壓水柱都無濟于事,連一點飛濺的水花也嘗不到。
轉校生腦海裡自然浮現,并順從了那個念頭——運用難使上勁的肢體開始在地上爬。
塞巴斯蒂安看出他想把頭伸到水岸邊飲湖水,蹲下來幫他舀起一杯,還沒到嘴邊,轉校生眼睜睜看着滿杯清澈液體在黑暗中伸出的手骨拉扯下打翻,
“Confringo!那些東西動了,站得起來嗎?”塞巴斯蒂安的魔杖不斷放射熾烈火花,浮出水面的陰屍,水流從白骨之上滴落,幾乎不受火焰影響,完全無法被點燃,隻有暫時延緩靠近的薄弱功效。趁這間隙,他扭頭看了一眼,一拽地上人的校服後領,對企圖跟他拼力氣的手爪骨無聲施放抽離咒。
他們之前解除了水火不侵咒,轉校生看得出來,塞巴斯蒂安受到牽制,無法在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用霹靂爆炸。他被拖到之前捆綁的盛藥水的底座靠着,塞巴斯蒂安在旁邊揮魔杖連炸飛三具,骷髅撞在岩壁上發出散架的聲響,沿途砸中剛出浴的陰屍也倒回水中。
“該死,這樣耗下去我們都會變成同類,我得控制它們,給我六秒,你可以堅持住吧?”
轉校生不是不知道操縱陰屍的咒語有多冗長繁複,6秒是将語速壓縮到極限的判斷。塞巴斯蒂安現在沒有遺物,如何控制?他已經有不借助外物力量操控陰屍了嗎?什麼時候變這麼厲害了,之前的不可饒恕咒他可以一次成功,這次的魔法和那些不一樣,還是他根本沒有把握,僅在奮力一搏…
塞巴斯蒂安沒有要等待回答的意思立即開始念誦咒文。
轉校生不清楚癱瘓在地的自己是如何站立起來的,他聽見了此生最快的念咒速度,其咒文音節隻在古代魔文課上出現,白魔杖尖火焰熊熊消退的紅光後,受藥水作用麻痹神經反應遲鈍,看見了沖進眼眶的森白手骨。想要後退,腳跟踢在石盆底座,他是倚着站的,根本沒有退路。嗓子像要噴出火焰來,退敵三尺,統統飛走都是無聲施放的,腳踝被抓住跟着飛出去的骨頭一塊兒,被拽倒在地,向黑色的水裡滑去。
他用無聲的抽離咒掙脫後站起,越來越多的陰屍圍上來,驅逐開前面的,後面就又湧來一群,将他們層層包圍,轉校生給塞巴斯蒂安遞去一個眼神,普通的火一瞬即滅,對剛從水裡出來的他們起不到多少作用,數量龐大到想要驅趕無疑會魔力喪盡,親手逼自己入絕境,比殒命于此更慘的是加入陰屍大軍。
這一看,塞巴斯蒂安那裡兩具爪子已經朝他伸過去,他要放棄即将完畢的咒語?
不。
轉校生清楚自己不一定有再支撐一回的氣勁,虛弱手腕無力地揚起,炸飛那邊襲擊同伴的陰屍,撲推塞巴斯蒂安改變站位,阻斷了兩人腳邊無數企圖把他們拉入水中的手骨,然後與森白枯骨色澤一緻的魔杖在洞穴中央燒起熾烈的火蛇。
寒潮濕氣消退得很快,轉校生覺得現在要是開口說話,嗓音一定喑啞的連自己也聽不見,上方蒸熱周遭空氣的紅焰滾滾,像代替他感覺就要在刺痛中瓦解的咽喉爆發粗犷的咆哮。
他在恣睢的戾鳴聲中閉上眼睛,就要結束了,轉校生想,這6秒鐘比他一生還要漫長。
他感到有什麼抓住他施咒舉高的手腕向下壓着,偏執地與那股力量抗衡,陰屍出水的聲音停歇了,塞巴斯蒂安念咒聲也消失了,不會被拖下水了吧?
身體并沒有遭受陰屍重創的分裂感,魔杖被握住手腕的東西撬開了,那也是隻有溫度的手。
他睜開幹澀的眼眸,看見成群的陰屍靜立着,沒有一具的指節發出輕微動彈,凝聚厲火的魔力消解了。
“想被它反噬?”那個曾有一瞬讓轉校生認為殘酷的聲音傳入耳。
“我怕不能支撐下去…這樣至少你會逃出去,厲火也将燒光這些東西。”
“哦,留着它們說不定以後還能派上用場。”
繃緊的戰鬥意識頓時松了,沒聽見後面的話,轉校生傾倒下去。
再睜眼時,陰屍他在兩邊林立,極端詭異的排列仿佛陰屍為他們開出了一條通往外面的路。
塞巴斯蒂安坐在一頭,船的航行速度比來時快得多,是什麼咒語嗎,轉校生将頭偏向一側,就看到水面下的白骨拽着船往前劃。
這種程度,算得上是薩拉查斯萊特林最後的學生了吧。
轉校生望着水面沉思,底下堆滿了陰屍,這水究竟喝是不喝?
“鄧布利多給的消息是錯的。”塞巴斯蒂安遞過來一張紙,轉校生借着對方打起的熒光閱完上面的字,是他剛喝完翠綠藥水時候念的内容。
“這是背着伏地魔幹的事,校長可能也不知道,而且他給我們提供了很多庇護,甚至比我能想到的還要多。”
如若不然,他們不可能在這個時代生存得這樣便利,最大可能會被當做違反法律的罪人,在阿茲卡班了卻此生。這并不難以想象,如果他們遇到菲尼亞斯那樣的校長。
“是,可我們差點死在這裡,而你剛從危機導緻的昏迷裡醒來。”
“你想做什麼。”已經啞到不成型,難聽清的話音轉校生自己聽來,都如同質問。
“我就不明白,為什麼我們要為了别人的魂器拼上性命。”
轉校生歎了口氣,說實話他一點也不意外,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聖誕晚宴上得知塞巴斯蒂安清楚制作方法後就料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了。他的語調恢複平淡,
“你要殺誰。”
“除了食死徒還有别的選擇?”
“奧米尼斯那邊呢?”
“這正是我要和你說的,隻有活着,才能幫到他。”
“你說的沒錯,被分裂的靈魂要怎麼辦?”
“那本書裡有寫怎樣融合魂片。”
眸光流轉棕發少年裂開的手背上,鼓起濃深黑紫的淤血腫塊。
“我不知道,作為朋友,我不希望你死,但這樣的魔法——”
“在于使用它的人。”塞巴斯蒂安沉着鎮定地搶道。
理性角度塞巴斯蒂安陳述的是事實,轉校生認同這種觀念的有效性,不如說這是最直接有效的。情感上,他不希望看到朋友離開。
至于道德……
真正的戰場無法預測對方或是亂處打來的咒語,被擊中昏迷還好,鐵甲咒無法設防的隻能靠反應力躲避,最無後顧之憂的絕對是率先讓敵人失去行動力,他尚且能夠抵抗奪魂咒和掙脫禁锢魔咒,道德可以幫他抵擋不可饒恕咒的穿透性嗎?可以讓自己不被殺死嗎,塞巴斯蒂安還有妹妹要拯救,他不可以死,奧米尼斯也是,我不能讓他們死掉!…也許安妮還需要自己的古代魔法?
但奧米尼斯要怎麼…他聽說這種事怕是更願意接受死亡…不,不需要他知悉,我和塞巴斯蒂安都可以保護他…
“教我吧,那個咒語,我不會說出去的。”
罪惡嗎?
能覺察罪惡的自己不算徹底的惡,還有比之更加罪惡的存在,為什麼他不能成為淩駕于'更加'之上的罪惡呢?
比黑暗更陰鸷,較深淵更絕望的存在。
“漂亮。”塞巴斯蒂安将轉校生的一隻胳膊扛起,攙扶他下船上岸,“我就知道你會想通。”
“白鮮在我左邊的口袋。”轉校生回憶起喝下藥水後對他造成的傷害,脫離照顧伸向衣兜,塞巴斯蒂安用那隻完好的手按住他,像不知道痛的把左手背蹭在來時入口,穿過門洞,才把手交過來。
“現在可以了。”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說的就是他們這種人吧,綠煙飄揚中,轉校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