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
簡歡自嘲似得抿了抿嘴角,低聲回答:“那就等下一次。”
“我聽田天哥說,”邊伯賢在她身邊坐下,像一陣晴雨一樣,輕柔而無聲無息,卻讓人一擡頭,被陽光的存在刺得雙眼泛疼,“你和他談起懷孕?”
他有很好看的内雙眼睛,含蓄而低垂,總是笑眼彎彎地看人,連眉毛揚起的弧度也柔和,眼睛又十分明亮,圓而清澈,但背着光時,瞳孔黑得深不見底,讓他的眼神又十分刺骨、銳利。
從他的眼睛傳達出來的信息量太大,幾乎每個看到他眼睛的人都會一瞬宕機。
“你最近是不是變得大膽了很多。”他的聲音也帶笑,讓人輕飄飄。
簡歡避開他的眼神,低頭輕聲道:“不喜歡了嗎?”
她看起來是十分卑躬屈膝的忍讓模樣,雙手捧着果汁杯,膝蓋規規矩矩并攏,一頭黑發垂在肩上。
可言語卻和本意不同,并沒有被抛棄的惶恐,反而帶了些許敷衍的期待,這讓邊伯賢興奮。
比起養一隻溫順的兔子,他喜歡被時不時咬一口的刺激感,微妙的危險卻又全然稱不上緻命,讓他狩獵的本能如滾滾岩漿,燒得呼吸發燙。
“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你?歡歡。”邊伯賢捧起簡歡的臉。
簡歡聽到他的聲音慢慢接近,手指的觸感微微有些粗糙,拂過她臉頰時動作輕柔,又很熟練地捏了捏她的耳垂,像是捏小動物的耳朵,然後手指慢慢插入她的頭發,包裹住她的後腦勺,尾指輕輕地搭在她的脖頸處,似乎在感受她的脈搏,卻又貼着她的血管,奇異的酥麻感圈圈泛開。
“可能吧,學長,”簡歡和他對視,口腔的振動全都沿着皮膚傳達了對方手裡,讓對方不知不覺笑得深了,她隻好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冷下臉略作反抗,“這種話你已經說過很多了。”
邊伯賢哈哈笑着将她拉近自己,抵着她的額頭,很親昵,像是要給她講一個童話故事,哄着她入睡。
“喜歡多說幾句不好嗎?我覺得你還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他言語密密地說,如同落下密密的吻,“就像你不知道你有多喜歡我,隻有我知道,你多喜歡我,我又不是不知道。”
貼得那麼近,将彼此的大腦都貼近到了無法再近一步的距離,愛意的信号應該是最強的一格,卻讓簡歡在那柔聲細語中感到了巨大的不安。
“你在催眠我嗎,學長?”她小聲地問。
長而密的眼睫顫了顫。
嗯?
簡歡看到他的睫毛在顫抖,薄而透出青色血管的眼皮也在微微發抖,繼而那種抖動讓他的眉眼和整個面部都鮮活起來。
他忍着笑:“嗯,我在催眠你,你快點說,你喜歡我。”
“……嗯。”
“嗯?”
“嗯。”簡歡不想在這個問題和他糾纏,因為每每此時,她都無可避免地陷入柔軟情緒中,就好像自己的心真的在回應他的心意,在那麼近的距離,即使是謊言也成真了。
她悶悶地轉移話題:“我還提到了陳嬌嬌,田老師沒告訴你嗎?”
邊伯賢擡起了眼。那雙溫柔的眼睛此時正銳利地盯着她,暧昧不清的情緒一掃而空。
“她啊,”他說,語氣有些無可奈何,“你想知道她的事?”
簡歡點頭,并說:“她和我一點都不一樣,對嗎?但我們有一樣的地方。學長你選中我的理由,和她有關,對嗎?”
邊伯賢緩緩搖頭,拉開和她的距離,坐直,手指拂過她的眉骨,摩挲了片刻,最後收回。
“陽光,開朗,善良,富有正義感,讓每一個人都毫無戒備、毫無理由地喜歡上她,”他闡述着一個人,分明很了解,卻又是冷漠的語氣,“雖然我們不是同一個階級,但我們都歡迎她,希望她加入我們——”
簡歡适時追問:“然後呢?”
邊伯賢頓了頓,那微妙的幾乎是一瞬的停頓很少在這個果斷、無畏的男性身上出現。
“但我認為這件事很奇怪。”他說。
“奇怪?”
邊伯賢讓她看向這觥籌交錯的晚宴,問他:“你到了我的身邊,你面臨了和陳嬌嬌一樣的處境,你能感受到所有人對你的情感是什麼?喜愛?”
簡歡茫然地搖頭:“怎麼可能?”
她頓悟,又問:“所以陳嬌嬌被所有人都喜歡了?”
邊伯賢沒回答,他隻是沉聲道:“歡歡,有時候我們為了保全集體會犧牲個人,我們的社會也是如此運作。”
他恢複了溫和如風的模樣,伸手拍了拍簡歡的頭頂:“我選中你,很讓你意外?你一直追着這個事不放,是因為你認為自己是陳嬌嬌的替代品?”
“是不是無所謂。”簡歡挖掘真相到一半,驟然抽離,倒也不惱怒。她确實和她自己說的一樣,是個無所謂的人,喜歡不喜歡,是不是,如果都當成一場樂子來看,就沒有任何負擔。
她喝了一口果汁,淡淡地說:“這麼好的女孩子,卻這麼早去世了,怪不得她的哥哥會有那種反應。”
“但他不該動你。”邊伯賢不假思索地說。
簡歡沒回應,她望着眼前龐大的場地,場地的人來來回回,有許多人“不經意”地從他們面前來回了許多次。
這是場社交屬性很強的慈善晚宴,而宴會的主人現在陪着她在角落裡長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