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在大啟境内發生的事,那他們便有責任管上一管。縣令雖小,但也依舊掌一縣之土地,是一方大啟子民賴以生存的地方。
“……而且,我們沒有找到安澤縣的官印。”秦子堯稚嫩的臉上帶了些凝重。
官印作為官員的貼身信物,一般都蘊養在官員的靈府之中,它不僅是他掌管一縣土地力量的來源,也是官員身份地位的象征,這種東西一般都是不離身的,便是将官印藏在某個隐秘的地方,但它上邊有帝王賦予的靈韻,沒道理秦子堯他們搜查了那麼多遍都找不到。
涉及官印,事情總歸不會小了去。更何況,依秦子堯之言,這安澤縣縣令死相猙獰,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扭掉了頭顱,和她的小妾被人挂在了房檐下。
這種死法……
空寂雪不期然的就想到了劉家村那一村人的死相。還有那幾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頂替了的衙役。
空寂雪蹙了蹙眉,他的神色被秦子堯看在眼裡。
秦子堯開口詢問,“難道表哥知道些什麼?”
想想也是,畢竟表哥來這裡的時間要比他們要早一些。
“略知一二。”空寂雪朝他微微颔首,然後将自己“途經”劉家村這件事美化了一下說了出來,“……如今看來,或許問題出在那幾個衙役身上。”
信息交換完畢,一時之間幾人沉默了下來。
空寂雪捏着應熙朗企圖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正經的手甩到一旁,若他目能視人,此時定然已經用眼神警告這個不懂分寸的小妖了。
不過可惜的是,他看不見。
應熙朗嫌棄的撇了撇嘴,就這小捉妖師心都黑成這樣了,竟然還這麼古闆,莫不是捉妖師的血脈裡都刻了字不成?
嗯,如果不給人非禮那就叫“古闆”的話。
“事不宜遲,我們還是再去一次縣衙的好。”黎寒看着兩人“打情罵俏”的動作不着痕迹的隆了隆眉頭。
此事和劉家村的事看起來關聯不小,空寂雪也想知道這背後到底是個什麼原因。
一行四人就又離開了茶樓,往着縣衙所在的方向走去。
雖然縣衙出了不小的事,但畢竟不關自己的事,更何況那還是一個魚肉百姓的狗官,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為他傷心?街上車水馬龍,吆喝聲不斷,百姓該如何便依舊如何。
“真不知道他是怎麼當上官的!”年輕氣盛如秦子堯,哪怕人已經死了,但他聽了過路百姓的議論依舊忍不住啐了一聲。
一旁的應熙朗滴溜溜的轉了轉眸子,“隻聽别人說了幾句,你便認定這安澤縣令不是個好人了嗎?”
秦子堯還頗不自在跟他搭話,他清了清嗓子,“那麼多人說他如何如何的壞,他又怎麼可能會是個好人?”
像是害怕他不相信似的,秦子堯又繼續補充道,“安澤縣窮山惡水,定然是那安澤縣縣令苛待于民才造成的。”
應熙朗斜睨了他一眼,施施然道,“窮山惡水出刁民,說不得那安澤縣縣令就是這些刁民殺的!”
“砰!”
有人将手裡的東西摔了。
“你這人什麼意思!”
離他們最近的一個攤子上,攤販擡起一隻手指着他們四個。
應熙朗說話的聲音并不小,周遭的人自然聽得到,于是小小的一句話便犯了衆怒。
“他們一定是和那個狗縣令是一夥的!”
原本還面色和善的百姓忽然就變了臉色,看着他們的眼神也陰森如同惡鬼。
“快走!”
黎寒蓦地出聲,趁着那些百姓還沒有反應過來,四人分散逃離。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陡然的像是水滴入了油鍋一般驟然炸開。
變故來的太突然,空寂雪也沒想到應熙朗這麼能惹事情。
等躲過了那些追來的百姓後,應熙朗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空寂雪的唇角勾出一個瘆人的弧度,惹了事就想這麼跑了?哪來那麼好的事!
他手指翻轉,一隻幽藍色的蝴蝶便出現在了他的指尖。
“去!”
在空寂雪的驅使下,那隻蝴蝶撲閃着翅膀飛了出去。
——
應熙朗給自己的容貌施了個障眼法,悠哉悠哉的哼着不知名小調兒走在街上。
他就說窮山惡水出刁民吧,啧啧啧,天真的人類啊。
應熙朗邁着步子朝縣衙的方向走去,他雖然對那個人類小崽子是那麼說的,但誰又能百分之百的肯定,受害的那一方就是善人?要知道,惡人欺負人可不挑,惡人不僅欺負善人,他也欺負惡人。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而在他沒注意到的地方,一隻溢着流光的蝴蝶停在了他的發間。
——
“且說那一日風雨大作,烏雲蔽月,天空中一聲霹靂,李生為了籌進京的錢,進了靈姑山中……”
耳邊說書先生的聲音越飄越遠,但那風雨大作的場面在空寂雪的眼前卻越來越真。
空寂雪猛地一掐掌心,不對!
但不等他警醒的心思再騰起來,一陣古怪的困意來的匆忙。
嘩啦啦的雨越下越大,四周的森林中如同鬼哭一般刮着“嗚嗚”的狂風。
一個頭戴綸巾的青衫書生踏着泥濘的土地往山上走去。
淩亂的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但書生擡起黑亮的眸子看向山頂,眸中不見絲毫退縮。
他家中清苦,隻有李生一個讀書人,李生也沒有辜負家中人的期望考中了貢士,可貢士是要進京參加殿試的,而李生家中卻是沒有那麼多的銀錢供他進京。
可也正是這個時候,李生忽然聽說靈姑山上有一座靈姑廟,靈姑廟中供奉着靈姑山的山神,隻要對着這神像立誓,事成之後來靈姑廟還願,那靈姑就一定會實現許願之人的願望。
而李生此次上山的目的也在于此。
他用手扶着樹幹歇息,貧窮如李生,他并沒有一把能拿的出手的傘,隻能任由雨水打在他蒼白的臉上,平添幾分脆弱之感。
李生已經在這山上走了一天一夜了,隻見着路越來越偏,那所謂的靈姑山卻是半點影子沒見到。
以緻于他現在十分懷疑那個靈姑廟隻是個耍弄人的說法,他擰着眉,自己怎麼會信了那種不着邊際的傳言,考個科舉還把腦子考傻了?
當然,說自己傻了李生十分不這麼覺得。
畢竟靈姑廟都出來了,要真是有這麼一座廟,那他被什麼妖法蠱惑了神志也說不一定。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的第二秒,靈姑廟當然沒見到,但報應卻提前來了。
手剛松開樹幹,接着就腳下一滑滾到了一旁的山溝裡。
李生:“……”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好的不靈壞的靈?
他躺在山溝中的草地上,閉了閉眼,再摔一次他就下山。
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搭上了他的臉。
李生倏然間睜開了眼,一抹不易察覺的淩厲在他的眼中轉瞬即逝。
李生将搭在自己臉上的這條白色尾巴撥開,他皺了皺眉,從地上翻身站了起來,就見一個身上帶血的白團子嗚嗚咽咽的對着他叫。
這荒郊野嶺的,哪裡來的白狗?
他狐疑的盯着那個白團子,看着它那尖尖的耳朵又懷疑了起來好像不太像是狗啊?
但奈何李生作為一個讀書人,家裡雖然貧困,但平日裡卻是連田都沒下過幾次,更不要說什麼上山了。
他哪裡分的清狐狸和狗的區别。
别的不說,這狗還長的挺獨特的,他長了這麼大還沒見過白狗呢。
如果要是……把它賣給城裡的達官貴人的話,那他的錢不就湊夠一部分了嘛!
李生眼睛微微一亮,随即垂下了眸子,他在心裡默默盤算着,并感謝了一番大自然的恩賜。
然後理了理自己額前被雨水打濕的頭發,一臉溫和的蹲下身來将那隻看起來狗裡狗氣的狐狸抱在了懷裡,語氣溫和又憐惜,“當真是苦了你了。”
也苦了我了。
應熙朗甩了甩腦袋上的水,可能是被雨淋久了,他的腦子也暈暈乎乎的。
這小捉妖師中邪了?
他跟了他這麼多天都沒見過空寂雪露出過什麼溫柔的神色,沒想到居然讓他在這裡見到了。
所以說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應熙朗表示他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