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垂着頭半跪在戰鬥艙裡，在做了幾次深呼吸後，他很快地從糟糕的回憶裡抽離出來，蒼白的臉頰也恢複了些許血色，澤菲爾抱着手臂把他的狀态收進眼底，一言不發。

你在害怕什麼？?

這樣的廢話根本沒必要問。作為知道劇情的玩家，澤菲爾是除了卡洛斯本人之外，最清楚對方的童年陰影的人。隻是在斯基泰星上的時候，失去一切記憶的卡洛斯表現得太過正常，以至于他忘了還有這一背景設定。

因為當時失去了父母死亡的記憶，所以也沒有這方面的心理陰影嗎？

卡洛斯察覺到澤菲爾的低氣壓，咬着牙開口。

“對不起，我表現得不好，讓你失望了。”

澤菲爾聞聲轉過臉來，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

“你不必跟我說抱歉，”卡洛斯剛剛松了口氣，澤菲爾的下一句話就讓他的心沉入谷底：“你有什麼好讓我失望的。”

“我…”卡洛斯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澤菲爾煩躁地移開眼，看到卡洛斯難受并沒有讓他自己的心情好上哪怕一分。

在遊戲劇情裡，這是主角為數不多的脆弱時刻之一，也是由攻略對象展現他們的帥氣體貼，反向刷主角好感的劇情，偏偏讓他給碰上了，真是暴殄天物。

他在腦海中又過了一遍卡洛斯在對戰中的表現，不得不說承受着壓力還能做到這種程度很值得稱贊了。但澤菲爾完全不想誇他，也不想安慰他，半夜不睡覺跑到空教室來當陪練已經很超過了，沒必要再去搶更加不屬于自己的戲份。

如果換成其他幾個攻略對象在這裡，絕不會在目睹卡洛斯的狼狽和失态後無動于衷，但是他會。

“你這個樣子上的了戰場嗎？”澤菲爾語氣平平，不為嘲諷，隻是在闡述這個事實。

卡洛斯低頭默然不語。他對自己的體術有充分的自信，但關于戰争的慘烈記憶始終是顆不定時的炸彈，在今天之前他還對此一無所知，現在既然已經意識到了就會竭盡全力克服，但這個克服的過程究竟需要多久，他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要是在戰場上出現應激反應，不僅自己沒辦法發揮作用，反而還會連累戰友陷入險境。澤菲爾說得沒有錯，後方的指揮工作的确更加适合他。

澤菲爾看到卡洛斯緊鎖的眉頭逐漸展開，知道他是想通了。

“那就做好你唯一不會搞砸的事。”他撂下最後一句話，起身欲走，衣角卻被卡洛斯緊緊扯住，被拽了一個踉跄。

“找死嗎你，”澤菲爾和他來回拔了幾次河都沒能把自己的衣角解救出來，沉下臉怒道：“再不放開我就把你的手剁了。”

“再試一次，”卡洛斯形容狼狽，目光卻訴說着平靜和決心：“請再陪我多試一次，這次我一定會全心投入的。”

澤菲爾捂着嘴打了個哈欠，略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

卡洛斯過于認真的表情很無聊，氣勢十足的主角式發言更是無聊到爆，但在說這話時，那雙澄澈的眼睛出乎意料的漂亮。

——這還差不多，總歸不是一無是處。

“誰要陪你繼續，”澤菲爾冷笑，用食指點了點自己正在打架的眼皮：“快到一點了，你不困我都困了。”

又被自己搞砸了，我可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癡，卡洛斯垂頭喪氣的想。便聽澤菲爾接着說：“明天相同的時間再來這裡，我晚到的話無所謂，你要是敢遲到哪怕一秒就别想讓我給你補課了。”

卡洛斯驚訝萬分，一瞬間臉上的表情豐富至極，他連連點頭，如聽聖谕，澤菲爾看着感到有些好笑，用手背拍了兩下卡洛斯的臉頰。

卡洛斯一動不動地凝視着他。

他的情緒從來未被如此強烈地調動，澤菲爾不管是發怒還是微笑都讓他坐立不安、難以自持。

他沒法找到一個詞來概括這個人的全部。

和白天那個漂亮驕傲的澤菲爾比起來，晚上的他更加冷酷淩厲，不近人情，但卡洛斯覺得他的眼神并不是看蝼蟻的冷漠目光，隻是單純讨厭露出軟弱一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