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菁整個人都僵了一下,身體趨于緊繃,然後一陣陣戰栗感向她襲來。
并非是在害怕,而是一種被點明最大秘密的僵硬和無所适從。
抱着她的謝殊均自然清晰察覺到她的反應,沒有非要等她回答,自顧自地接道:“從那天起,我時常會覺得自己忘了什麼,可又确定我什麼都沒有忘。”
“菁菁,我的記憶好像出了問題,它多出了屬于我的、又不屬于我的東西。菁菁,我好像失去過你很多次了。”
腦子裡變得一團亂,還沒理清怎麼回答,沈菁的嗓子幹澀起來:“是嗎?”
這兩個字并不是在回答他,更像是一種無意識的搭話。
謝殊均也沒有在意,拉着她的手,安撫般将臉貼在她的頭側:“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怎麼回事兒,也知道你一定有不能說的原因,我不會逼問你。”
“菁菁,我希望你心裡别繃那麼緊,我陪着你,永遠都陪着你。”
真正能撫慰人心的,永遠是愛和善意。
緊繃的神經瞬間松懈許多,沈菁閉閉眼,重重呼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已經平穩如常。沒有先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聽到這話,謝殊均眼神陡然幽深,晦暗到看不清他的想法:“我看到了好多,有水,有車,有……是些不太好的東西。”
每一次,都充滿痛苦和絕望。
“都不太好嗎?”
他想了想,輕輕搖頭:“也不是,也有幸福的事。”
“是什麼?”沈菁也生出幾分好奇。
“是求婚,我看到我向你求婚了,在你生日那天,給你戴上了戒指,還有皇冠。”
“求婚”兩個字帶來的回憶對她而言太複雜了,離殊均死的那天也不過七個月,離他們都死去也不過一年多,可現在想起來,又恍如隔世,中間竟已橫了百年之久。
隔着的,也不光是時間,還有生生死死。
但這兩個在耳邊響起,随之而來的記憶又那麼的清晰,沒有一絲褪色地帶她重回了那一天,是她再幸福不過的一天。
沈菁眉梢微蹙,眼眶微紅,微微揚着唇角:“嗯,你說,我永遠都是你的公主你的女王。”
早有猜測的答案以一種不甚直白的方式被給予肯定,她好像什麼都沒回答,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瞳孔一縮,謝殊均松開握着她的手轉而摟住她,兩隻手緊緊收束着,箍得她有些疼,垂着頭抵在她腦袋上。
“你怎麼比我反應還大啊。”
他在顫抖,沈菁想要安慰他,可又被他抱得太緊,緊到要被嵌進他身體裡似的,隻能擡起臉蹭蹭他。
謝殊均将臉埋進她的頸窩,大概過了兩三分鐘才輕聲道:“我在想,原來我的菁菁好累好痛,可是我卻沒辦法陪你。”
真正愛你的人永遠都會為你的不好而痛苦自責。
沈菁太明白他的感受,也知道此刻這一切都是僅僅是因為愛她而起。愛就是這樣,常感虧欠,覺得自己給的不夠。
“殊均,你給我的已經夠多了。”
“我已經把我所有的愛都給你了,可還不夠,我該怎麼辦?”
他擡頭看着她,向來清矜的人眼神中都是忐忑不安。
“可是你的眼睛裡都是我、隻是我。”沈菁掙出一隻手摸上他的眼角,着迷于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尤其是望向她時隻有她的瞳仁。
“你怎麼跟我一樣貪心啊。”她淺笑道,“不對,你比我還貪心,但是這樣很好,我們都要貪心不夠。”
再沒有人比她清楚,愛本身就是貪婪的。
偏執的人被這句“貪心”所打動,謝殊均環着她的力道卸了些,目光落在那處牙印上:“你說得對,一輩子都要這麼才好。”
他們不是聖人,而俗人在愛欲和貪欲裡從來不能免俗。
事情是有輕重緩急的,而現在沒有擺在明面上卻都心知肚明的事,就是沈菁在車上曾說過的“活下去”。
稍稍平緩了下心情,兩人繼續交流。
謝殊均理理頭緒問道:“所以你現在的打算是什麼?”
沈菁“嗯”了會兒,略做思考才回答:“思路并沒有很清爽,但有些方向可以确定了。”
“比如,想改劇本不能當着作者的面改,因為它會生氣,又偏偏很小氣無處不在,死亡通告下得飛快。”
“又比如,偷偷摸摸從旁入手,借力打力借刀殺人是最好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