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桑桑立于井邊,克服恐懼再次朝井裡探頭:井裡一片漆黑。
“這王府果真怪異。”徐桑桑緊蹙眉頭,她想起展旬之言。剛才因黎禾緣故,她憤怒地拒絕了展旬,如今冷靜下來細細想之,她卻不能放任不管。
我記得府邸主人邀請他們去流觞曲水,那這時候我能好好的巡視一圈,查查這府究竟有什麼問題。徐桑桑環視四周,正不知去哪時,想起白日聽黎禾言溫泉那邊好似有問題,溫泉……
她穿梭于王十鬥府中,驚訝于這府邸的大而空。府中侍女與下人都很少,她甚至可以走得光明正大都不怕為人發現。
徐桑桑走上一條遊廊,忽而聽見遊廊前方轉角處傳來人聲。她忙地翻出遊廊,蹲下身子。兩位侍女從轉角走來,一邊走一邊交談。
一個問:“明兒姐姐去哪了?”
一個答:“和老爺招待客人去了。”
“啊,那老爺讓我去把那黎姑娘房間的東西取出來,我拿來了,放到老爺書房嗎?”
“有什麼東西?”
“兩根長長的箫,還有一根是玉做的呢!裡面還有一個譜子,一些衣裳。”
“箫?譜子?她也是個賣唱的?”
“不知道。我不識字,但看樣子是譜子。”
“拿來我看看。”
“啊?這——好吧。”
徐桑桑微微擡頭,見一女子将一個陳舊的卷軸交予另外一位女子。徐桑桑一瞥間那卷軸,頓時紅了眼。
女子瞥了一眼,失了興趣,“行行,這些東西你都放到老爺書房裡吧。呵,”她冷笑一聲,“又是個賣唱的,這種人最慣于讨好人。咱們可得小心了。你也是知道的,一旦失了老爺歡心會是什麼下場。”
另外一位女子一驚,“知道的,知道的。那我先去了。”說罷,她忙地抱着東西離去。徐桑桑趁機跟了過去。
徐桑桑跟着那位女子,走入一間院子。那女子将東西放入書房後,轉身離去。徐桑桑趁機溜了進去。
這書房讓她大吃一驚:書房裡沒有一本書,那書架上每一隔裡擺放着奇怪的東西,女子的發簪、荷包、衣領甚至繡花等等。徐桑桑聯想展旬所言,又想起這自己流浪之際遇見的那些個變态,忍不住猜測:難道這王十鬥将得來的女子的東西放在這?當戰勝品一樣欣賞?
一想到這兒,徐桑桑捏緊了拳頭,眼冒怒吼,晉國就是被這些畜生敗壞的!憤怒之際,她瞥見書案上黎禾的東西,忙地拿起卷軸、打開,卷軸上的三個字刺紅她的雙眼。
“烏、烏夜啼……”她聲音哽咽,全身顫抖。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三個字,也很久沒有聽過這曲子。徐公廉精通琴樂,可她徐桑桑對樂理知識一竅不通,自爹爹去世、家中曲譜被大火吞噬幹淨,她就再也沒有聽過真正的《烏夜啼》。
“是、是,一定是……如果不是真的,黎禾不會帶在身上的……這麼重要的東西她怎麼敢随便放!”她憤怒地将東西收好、背在身上,轉身離開書房,繼續去尋那溫泉之地。
有過多年走南闖北經驗的徐桑桑,對于地理環境很是熟悉,通過地形、氣候便能推斷出哪個方位可能有溫泉,于是也很快尋到了溫泉曲。她路過流觞曲水之處,見流水潺潺,酒香四溢,河邊食案旁有倒落的酒杯。
她眉頭一蹙,走到食案前,打開酒壺,輕輕一嗅,濃郁的酒香遮擋了其他的氣味。她頓時不安,難道他們被下藥了?不行,她動作必須更快一些。
她跑着爬上了石階,遠遠就看見一間大門打開的房間,房間門口,一個被繩索捆綁的女子正在朝門外爬。
徐桑桑沖了過去,見那女子不是黎禾,有些失望。
明兒見到陌生面孔,大驚,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他們去了哪?”
明兒掙紮着,搖着頭。
“啞巴?”
明兒連連點頭。
徐桑桑打量此女,雖然清瘦但肌肉線條已然暴露她的伸手。她不再理會,走進房中。明兒拼命掙紮,想要發出聲音,又像是想要阻止徐桑桑。
徐桑桑不解,“怎麼?裡面有什麼東西?”
明兒瘋狂點頭,“咿呀——咿呀——”
徐桑桑想到剛才在井裡看見的那一隻紅眼睛,額頭浮出冷汗。
“她在裡面,我得去。”她自嘲一笑,“誰叫我欠她一個人情。又誰叫我們都是濟中三賢的後人。”
說罷,她走進了漆黑的暗道。
王府那口詭異的水井上,又浮現出一顆胡桃。胡桃仙從屋檐上一躍而下,走到井邊坐下,枕着井沿,将那顆胡桃扔進水井中。月色灑在她的褐衣上,浮出一層冷白之光。
“你說他們能殺了你嗎?”
她低眸,眼眸裡閃着冰涼的寒意,“如果那一日我殺了你,你是不是就不會痛苦這麼久。”她聲音低婉,像是與多年好友互訴心腸,“如果當初不是我冒然用拿什麼非等價交換之道,你是不是就不會變成如今這般了?舟舟,希望這一次能夠成功。”
胡桃擡眸,意識恍惚,忽而好似在水井裡看見了一位紮着雙丫髻、滿臉的雀斑的少女,卷着褲腿,赤着腳,朝她笑着。
“胡桃、胡桃。像這樣嗎?”少女雙手捧着一顆胡桃,輕聲呼喚幾聲,又一臉赤誠地看向胡桃,“這樣呼喚兩聲,你就能出現?”
胡桃點點頭。
少女咧嘴一笑,“那就好,這樣明天入王府後,我就不怕有人會欺負我了。因為我有胡桃仙庇護。”
胡桃心底刺痛,朝水井伸手,而那少女的身影卻消失不見。她笑得苦澀,“這仙當起來,真沒意思。”
溫泉雜物間裡裡的地道,濕且暗沉。黎禾、展旬與祝餘押着王十鬥前行,終于來到暗室之中。暗室裡,空氣濕潤,一片漆黑。祝餘施法點燃了所有油燈,光芒瞬間驅散黑暗,照亮正中間豎立的木樁。
這是牢獄裡捆綁固定犯人用的立枷,其旁擺放着各種沾滿血迹的刑具。
展旬捏緊了拳頭,怒視王十鬥。王十鬥縮着脖子,不敢看向幾人,嘴裡隻念着:“你、你們不能殺我,殺了我,那東西會沖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