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熊随着楚王出征,如今也尋不到人。
聞皎先前往萬國舅府上調查此事。
萬婕妤的兄長名喚萬流兒,是長安城有名的纨绔,因萬婕妤的緣故,得了個正七品的閑職。聽說此事皇帝已委派給了聞皎調查,早早便在府中等着了。
“诶呀呀——聞大人,有失遠迎。”
萬流兒沖聞皎虛虛行了個禮,肥碩的臉上堆着笑:“婕妤娘娘和我提過大人,聞大人,您要為我做主啊——”
他撸起袖子,露出豬腿般的臂膀,那裡紅紅紫紫一片:“那孫熊好生無禮,不僅不聽我陳明原委,還暴打了我!”
聞皎按上那淤青。
萬流兒頓時疼地诶呦叫。
聞皎指尖一松,心底不由嗤笑他這般模樣。
沒斷骨,沒見血,傷在臂膀也叫暴打?
面上,聞皎露出關切的神色:“國舅爺可還傷了别的地方?”
“我這腿——”萬流兒撸起腿,白淨的腿上半點淤青也不見,他約摸也覺得可笑,放下褲管說:“那日都紅了!”
“那日是如何起沖突的?勞煩國舅爺一一細說。”
“那日我去收田,卻發現良田被人占了,便與領頭的孫熊起了口角。”
“他拿着晉王殿下的教令,告訴我良田是他的。那明明是陛下賜給我的,怎麼會讓晉王賜給别人呢?!定是宵小之輩私占良田假托了晉王之名!我嚴明國舅身份,那孫熊非但沒有半點禮遇,還說我算哪門子國舅?陛下親口說我是國舅,我自然是國舅!這孫熊暴起就要打我,若非,若非下人死命相護,我萬家就要絕後了——娘啊——”
萬老太太抱着這好大兒也嚎叫起來:“天可憐見!我的兒啊!你受了這般大的委屈,還請大人向陛下陳明原委——”
聞皎被娘倆兒吵嚷的頭疼,安撫了他們片刻,接着詢問:“國舅爺前頭說孫熊打了你,這會兒又說他要打你,到底是打還是沒打?”
“他塊頭大,青面獠牙,伸出拳頭要打我。”萬流兒語無倫次地比劃着孫熊的模樣和動作,“若非我逃的快,定要被他打死了!”
“沒打?”
“打了!怎麼沒打!那麼大的拳頭!”
“打在了國舅爺哪裡?”
萬流兒赧然道:“打在了籬笆上。若非我逃的快,早就被打死了!”
“那國舅爺肩上的傷是如何來的?”
“我躲避時摔在了石頭上。”
一旁記錄的雜役劃掉了孫熊毆打萬流兒的記錄。聞皎和他對視了眼,彼此都有些語塞。
“國舅爺方才說,孫熊出示了晉王的教令?”
“他舉着,我沒看。”
“那日國舅爺可帶着陛下的敕令?”
“去時走的匆忙,陛下都賜田給我了,早過了官府的明路,敕令也用不着……”
“國舅爺可曾帶了能自證身份的東西?”
“我這副打扮,這張臉,還不算身份嗎?”
萬流兒遍身羅绮,相貌也生得不俗,顯然是富貴之家的公子,或許這也是孫熊那日沒真對他動手的原因。
聞皎搖搖頭:“國舅爺既為朝官,可有出示官印?”
“那日休沐我沒有帶。聞大人,有什麼問題嗎?”
“敢問國舅爺,孫熊過去可曾在宴飲時見過你?”
“見過!上回在花樓,他點了我最喜歡的姑娘,老鸨告訴他我是國舅爺,他還嘲笑我!”
也就是說,孫熊在明知萬流兒是萬婕妤哥哥,的确有可能獲得陛下賜予良田的情況下,依舊我行我素,假裝要動手驅趕萬流兒。
雜役跟在他身側,疑惑地問她:“大人,這孫熊到底是怎麼想的?”
常人聽說陛下敕令,就算沒有文書,也要核實一番才敢動手。
更何況這話還是從貨真價實的國舅口裡說出來的。
這孫熊倒好,無視不說,還作勢要打人。
聞皎輕歎,孫熊這番所做所為才是皇帝大動肝火的真實原因啊。
晉王的教令在他手底下那些人眼裡竟比皇帝的敕令更重要!
假使晉王有一天要造反呢?
晉王府坐落在京城西面,依山傍水,據說是在前朝皇帝行宮原址上改建的。恢宏博大,遠遠超過了普通親王府邸的規制。
聞皎靜候了許久,才有人小跑着前來領她進入。
來人并不是門房,是上次跟着晉王到營地去的人。
聽風沖她颔首微笑,顯然也記得她。
“聞大人請随我來。”
雜役要跟上,被聽風攔住,“殿下隻答應見聞大人。”
“這……”
看着雜役為難的神色,聞皎擺了擺手,“無礙。”
她接過雜役手裡的紙筆,吩咐雜役靜候,自己跟着聽風踏入那座江南園林。
仿照江南景緻造出來的小橋流水,不知為何都帶上了肅穆之氣,每過一道門便有士兵把手。
他們遠遠地瞧見聽風便會收起武器,無聲放行。
冷光襲來,聞皎眼前一晃,偏頭躲開炫目的光暈。
刺目的光暈下,趙铎在練槍。
那是特意被開辟出來的一片練武場,和他對打是個身形魁梧的漢子,使一把巨大的彎刀,裂風聲仿佛狂風呼嘯而至——
趙铎猛地一腳踹在漢子手腕上,揮動長槍,直沖後者面門而去。
“殿下……”
漢子被點中眉心,連忙告饒。
趙铎不悅地将槍扔給護衛。
“你退下。”
漢子面露喜色,偷觑了聞皎一眼,趕忙抓起地上的外袍溜了。
“微臣聞皎,參見晉王殿下。”
她規矩的行禮,許久不見晉王叫起,下颌微擡,不料對上了一雙審視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