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買布?”
東市的興榮布匹店是長安城中最有名的一家布匹店,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富庶商賈都曾買過興榮布匹坊的布。
“要一匹朵花紋藍地蠟缬絹,一匹花卉紋刺繡夾缬羅。”
這兩匹是西域來的布,很是罕見,隻有貴客才被允許購買。
聽到聞皎這樣說,招待顧客的小厮恭維的笑道:“公子要的這兩匹布,價格高昂,小店存貨不多,看貨需叫東家來,請公子在内室稍待。”
仆從引着她進入内室,隔絕前鋪的簾子一放下,室内便暗下來,四周放慢了存放貨品的箱子,看起來再正常不過。
“公子稍怠,東家馬上來。”
說罷,放下簾子便出去招待客人了。
外頭說話聲不絕,聞皎坐下沒多久,儒雅的中年男子便挾着兩匹布掀簾進來,“公子,這是您要的兩匹布。”
布匹的花紋極好,聞皎掏出錢袋子付錢,小聲說:“後日子時,叫東家在東徒坊邊上的小巷子等我。”
“東家說了,沒有要公子銀錢的道理。”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公子是就在小店做好衣裳,還是回家去做?”
“替我裁好,那匹朵花紋藍地蠟缬絹按我候在外頭的仆從身量做,這匹花卉紋的用我的身量。”
男子拿着皮尺替她丈量腰身,頗為詫異的道:“小的記下了,公子瞧着身量高,沒想到肩這麼窄,腰也細。”
“放寬些量。對了,讓東家扮成仆從模樣。”
皇帝并不想在明面上殺死盧挺之,卻也不想留他的性命。暗示過她殺了盧挺之後,便不再過問此事。
鄭燮蒙在鼓中,他本就不是刑名出身,不懂辦案,這些日子仍是為此案着急上火。
“聞兄,今日咱們還去大牢?”
“去,隻是我有事要先去平康坊,待從坊中出來再來找你可好?”
聽到“平康坊”三字,鄭燮立馬不懷好意地笑起來。
平康坊是長安城最大的銷金窟,裡頭大大小小開滿了歌舞酒肆……沒想到聞皎看着淡淡的,卻是個藏得深的!
“并不是鄭兄所想,我是去見一位故人。”
鄭燮湊過來,肩膀撞了撞她的,“故人?什麼故人?“
聞皎收拾着東西,賣關子道:“等我回來再與你說。”
“别介——我與你同去。”
她搖頭拒絕,“此事說來話長,鄭兄不如先去歇息,晚些我到府上尋你。”
“左右不得安睡,不差這一兩個時辰。”鄭燮順勢攬住她的肩,“我們一同去,且與我說說罷。”
“我要去見的是韓兆相的女兒。”
“臨淄侯在怡春院包着的那個?你心悅她?”
聞皎苦澀一笑,手不自覺按在胸口上,“說不清道不明。”
“哪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不過是喜歡她,卻不值得娶她做妻子。”
她臉上閃過被看穿的赧然,“鄭兄你說,如若我勇敢些,我與她是不是不會這樣了?”
“你是新臣,伴君如伴虎,不适合向陛下讨她。”
“不瞞鄭兄,韓姑娘也心悅我。”
她遙望着怡春院的建築,等着馬車帶他們緩緩接近,惆怅道:“錯過了。”
鄭燮淡笑,“一會兒是表妹,一會兒是韓姑娘,到底哪個是你心系的?”
“我對表妹是責任,對玉妍……”
鄭燮才不信她的傷懷,男人是什麼壞種他再清楚不過,這些自怨自艾不過是遺憾沒有得到韓姑娘而已。若她真的淪為妓子,聞皎傷懷一陣便也過了,偏偏成了臨淄侯的女人。
男人嘛,總覺得丢了面子,才拿深情做幌子。
遠遠的看到老鸨,聞皎回身與鄭燮說:“鄭兄你等我會兒,我與韓姑娘說幾句話便來。”
說着便往上次的那位老鸨站着的二樓去。
聞皎遞去一枚金餅,“媽媽,我與韓姑娘說幾句話。”
老鸨拒絕的話到了嘴邊,瞥見聞皎手中的金子,眼神一轉,“非是奴家不肯幫聞大人,那位姑娘如今被移到了後院,有專人看管,尋常見不得。臨淄侯的脾氣您也知道……”
“媽媽可否與我帶句話?”
“這個……倒是可以。”
“你且叫她忍耐些時日,若有朝一日她想出來,我會盡一切辦法幫她。”
“聞大人……”老鸨不忍的看着她,“若是做不到,不如不給她盼頭。”
“人總要有盼頭才能活下去,我未必能做到,但聞皎承諾的,必會盡全力去辦。”
“您這是何苦呢。”老鸨搖着扇子,斂下眉眼,“奴會為大人帶到的。”
鄭燮吃着冷食,見到聞皎遞出金子又落寞的從二樓下來。
她陰着臉,執起酒壺便往杯中倒酒。
連飲三杯才撐着桌子坐下。
“見不到韓姑娘?”
“臨淄侯不讓任何人見她。”
“他不也沒有将這女人帶回家麼,興許過幾個月就膩了。你越跟他争,他越是起興。”
“呵,他不過是想折斷玉妍的傲骨。”
鄭燮不置可否,拿起酒壺往自己杯中倒酒。
“聞兄,來。”
舉杯推到面前,聞皎一飲而盡。
鄭燮也握着酒飲下,“嘶——燒刀子!這怡春院的酒這麼勁。”
“我點的,你若喝不慣,再點一壺便是。”
“唉,燒刀子就燒刀子吧,來——”
聞皎臉上漸漸染上绯紅,鄭燮比她酒力還差,喝着喝着,已開始說胡話。
“鄭兄,你醉了。”
她說着,往鄭燮杯中又添了酒,“一會兒還要去大牢,你清醒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