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我還清醒着呢……”鄭燮飲下杯中酒,擺着手說,“再喝些我也不會醉。”
他打了個嗝,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是——得——去了。”
“鄭兄——”
鄭燮走了幾步,險些摔倒,聞皎趕忙拉住他。
“不如鄭兄先回家?我們明日再——”
“不用!”推開她的手,鄭燮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契力駕着馬車載着他們穿城而過,來到東徒坊邊上的小巷。
她在酒中放了迷藥,自己提前服下了解藥,酒勁也漸漸過了。
鄭燮安睡在馬車中。
馬車慢慢停下。
很快,簾子被人從外掀起,趙铎闖了進來。
他生得高大,車子裡多了個人一下便擁擠起來。
“殿下。”
趙铎作仆從打扮,卻是龍章鳳姿,貴氣逼人,如何能瞞得過兵士的眼睛?
聞皎早知如此,從馬車裡取出妝粉盒子,道了聲得罪,将髒兮兮的粉末往趙铎臉上、脖頸上抹。
“殿下龍章鳳姿,這樣的模樣騙不過兵士,一會兒殿下低着頭駕着鄭大人進去。”
鄭燮恍惚聽到有人在喚自己,哼哼兩聲。
趙铎蹙眉,手刀快一步落下,将他劈暈了。
“殿下,他醒來脖頸上若有痕迹……”
“孤有分寸。”
“殿下,一會兒聽我吩咐。”
趙铎睨她一眼,喉嚨裡發出聲音,“嗯。”
“請殿下下馬車行走。”
趙铎頓了鈍,沉默着下車。
馬車拐過彎便到了東徒坊。
“什麼人?”看守的頭兒拔刀望向不認識的馬車。
聞皎從裡頭探出頭來,将令牌遞過去,“中書舍人聞皎與鄭燮提審人犯。”
“原來是二位大人,今日怎麼換了馬車?”
“往日坐的是鄭大人的馬車,這是我的馬車。”
頭兒恭敬地呈上令牌,“原來如此,二位大人請——”
“鄭大人有些醉了,可否叫我的仆從扶他進去,他馬上出來。”
“按規矩自是不行,但若馬上出來也是可的。”
聞皎溫聲笑道:“勞煩了。”
說着她擰了下鄭燮的腰,後者哼了聲。
趙铎在他的幫助下扶住鄭燮。
“呦——鄭大人怎得醉的如此厲害。”
“不過讓他喝了幾杯,誰知竟成了這樣。”
趙铎順利扶着他進了大牢。
大牢中看守的人不多,扶着鄭燮到了刑室,聞皎嘟囔着鄭燮怎麼喝得如此醉,吩咐看守的兵士去尋解酒藥,又吩咐他們去辦别的差事,将人都支開了。
“殿下,您隻有一炷香時間。”
趙铎冷峻的臉上沒有表情,他斂了眉眼,“謝了。”
盧挺之慢慢吞吞地走進來。
鎖鍊拖在地上,長長的,像老鼠的鳴叫。
聞皎吩咐送盧挺之過來的兵士,“你們出去候着,沒有吩咐不許進來。”
“是!”
趙铎站在她的背後,沉默不言,待刑室的門被合上,盧挺之已認出了他。
“殿下——”
“先生。”趙铎捏緊了拳頭,刻意壓低的嗓音竟有些發顫,“我救不了你。”
“奪嫡之争,自古如此。”盧挺之平靜地看着他,“殿下,臣有些話想說。”
他的手指指向聞皎,“她,你要用好。打天下要殺伐決斷,坐天下需恩威并施,你殺伐太過,聞皎可輔佐你。”
“那個為太子出毒計害我的謀士,你要用。用不了,就殺。”
“可他害了你——”
“要成帝王霸業,沒有不流血的,總有些肮髒的事需要有人替殿下做。不要再為我求情,此後好好韬光養晦。”
“先生——”趙铎咬着牙,強忍眼中酸意,“是我害了你。”
“人固有一死,為殿下霸業而死,臣萬死不辭!”
“可這明明莫須有!”
“忍!忍下去,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創常人不能創之恢弘燦爛。”
聞皎站在牆邊,像個局外人似的站着。
盧挺之到底是出色的謀士,謀局,謀心。
趙铎已經陷入了他編織的情緒裡,為他愧疚、痛苦。
“往後朝中沒有臣的支持,殿下需更加小心。”
“嗯……”
“殿下,一炷香到了。”
趙铎猛然擡頭,淚光閃爍,他深深看了眼盧挺之,回身站到她身後。
聞皎用着不大不小的聲音吩咐他,“你出去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