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城那日他特意吩咐隔開這條街,想來這裡也沒受影響,可心中還是記挂的緊。
是以,喬裝了番下來查探。
“我聽說朝廷想招安你?”
左虎點了點頭,眉頭卻皺了起來,“你說,我該信嗎?”
雖然王缺也說過太子想招安他,可前腳他剛帶人燒了大半座城,城中百姓恨他入骨,太子又怎麼會在此時招安他?他琢磨不明白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太子殿下是個好人,也許他是想以德服人?”
左虎嘲諷地笑了,撫摸着女人的後腦,“你是官家小姐,以為朝廷都是好人,其實朝廷裡全是騙子。”
他落草為寇的這些年,從來沒有搶過老弱婦孺的東西,也沒有擄過婦人,隻有妻子是被他從另一窩山匪手裡搶來的,官府便誣陷他強搶民女。
“也許吧,這裡不太平,你帶着孩子去江西老家,等這裡安定了,我來接你們。”
妻子垂着眼眸,沒有笑,看起來郁郁到底。
他用力記住妻子的模樣,語氣卻是淡的:“今天我就要回寨子去,不能陪你們了。”
“左郎,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她再擡眸,左虎看到她眼裡的淚水,一股心酸泛上心頭,“說什麼傻話,滿山的兄弟,我走了他們怎麼辦。你放心,我屬兔子的,打不過還不會躲嗎?”
“嗯。”
“多帶些銀票,旁的都不要了,我送你們出城。”
送走妻兒後,左虎平靜了許多,抄小路夤夜回到山上,第二日一早便召集大家夥兒商量招安的事。
山坳的木屋裡,男人們圍坐着,都是他左虎拜過把子的兄弟。
“好!招安好!我老六舉雙手雙腳贊成!”
哪個做山匪的不想過安生日子?有這樣的機會,怎麼能錯過!
老二摩挲着下巴提出疑問,“我們前腳才燒了大庾城,太子現在招安我們,百姓能答應麼?”
“二哥說的不錯。”
三弟是個讀了幾年私塾的書生,也贊同老二的說法。
坐在圓圈外的章玦戴着面具,手捧着茶盞,不慌不忙地啜飲着。
“王先生,不如與我們說說你的看法?”
對于王缺,左虎也不是全然信任的。
他太神秘,且說的事無法驗證,但又不得不佩服這個人的智計。
這樣的謀斷即便不是太子的人,也必然會是某個了不得人物的賓客,隻是不知道他求什麼?
王缺嗤笑,“若我沒有猜錯,談判的人必自稱是太子詹事鄧堯,他也不是真心想招安各位。”
洪八“騰”地站起來,指着他的銀色面具道:”朝廷不想招安我們,那派你來做什麼!”
“朝廷裡勢力分門别派,大家各為其主,這有什麼奇怪。”
“你是誰的人?!”
王缺餘光瞥了他一眼,“無可奉告。”
“那我們憑什麼信你!”
“你隻看事情會不會照我說的那樣發生,我不會害你們,相反,隻有我才能救你們。”
他漫不經心地整理着腕口的袖子,“既然想去,不如讓其他人喬裝成你與朝廷談判。太子的糧草還夠用一個月,時候一到,若他沒有向周邊郡縣調糧,那招安便是誠心的,反之,不過诓騙爾等。”
左虎在衆兄弟身上逡巡了圈,選了老三。
“老三,你帶人去跟官府的人說,三日後請他們派人來談判。”
“是。”
“老八,談判的時候你扮成我。”
洪八不假思索便答應了,“好!”
月夜。
章玦漫步于懸崖之上,山石下一切都黑漆漆的,眺過幾座山頭,盡頭處有星星點點的火光。
那是太子駐紮的營地。
左虎夜不能寐,獨自在山原上行走,借着月光,他看到章玦的背影和他銀色面具所泛出的冷意。
“你不是太子的人。”
他不傻,若王缺真是太子的人,為何不一開始就招安他們?這會兒激起民憤後又派人來。
他的面具冷的像寒霜,聲音也冷,“我是太子的人。”
左虎撲過來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是你讓我放火燒城!”
章玦痛苦地看着他,左虎越掐越緊,他卻始終一言不發。
怕真的掐死了他,左虎在最後關頭松了手。
“咳咳咳——咳咳!咳——殺了我,你的後路也沒了。”
“你要什麼!到底要什麼——”
朝廷裡的人隻需小小的手段就可以将他們折騰成這樣,他的性命、整座山頭的兄弟的命,不過是這群人的棋子!
“殿下想要兵權。你将事情鬧的越大,他手裡的兵越多。所以,你要鬧得越大越好!”
左虎思考着他的話,可還是一頭霧水。
前路就像夜晚的山路,看不清,一不小心便會跌下山頭。
“他要造反?”
章玦被他蠢笑了,難得好脾氣的解釋:“殿下有個兄弟戰功赫赫,他雖貴為太子手上卻沒有軍隊,是以想通過剿匪擁有一支軍隊。你把事情鬧大,再做戲讓殿下殺了你,他自會給你安排新的身份——正五品定遠将軍。”
“我……我需要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