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她想到的是玉妍。
她從來沒有哪一時哪一刻共情過韓玉妍,也沒有理解過常山,她從來都站在最理智的角度看他們。
強大的理智使她運籌帷幄,也使她倍感孤獨。
“殿下,我在你眼裡是冷心冷情的嗎?”
趙铎笑看着她搖了搖頭,“不,你有大愛。”
“你想扶蒼生于悲苦,張正義于泥淖。你的目光在大局上,不得不忽略單個人的情感。可是聞皎,你不是工具,你有自己的情感。”
“我自己的情感……”她重複着趙铎的話,卻不知道自己的情感是什麼,那些東西早被她壓抑在了心底深處。
“你很痛苦。”
這種痛苦引發了他的好奇,他甚至會在某一個時刻忽然想起聞皎,她為什麼如此悲憫?
現在他有了答案。
“我很痛苦。”
她按上心口,因為趙铎的話那裡有了一絲異樣。
“殿下,多謝您與我說這些。”
“謝就不必了,這次科考你壓力不小,父皇發了話,适當賣士族些面子。”
絕對的公平是不可能的,若一點面子都不給那些宴請她的士族,恐怕等不到開考,聞皎便不在主考的位子上了。
這可不是他們想要的。
有了皇帝的吩咐,聞皎便開始接受士族的宴請,不必說崔盧李鄭王五姓,二三流的士族也紛紛向她投來請帖。
就連秦家也給她遞來了帖子。
“秦霄?”
聞皎合上名帖詢問似地看向小厮。
“我們秦家是商賈,比不得士族,不過生意做的還行,不知大人聽過否?”
秦家做米面生意起家,前朝起生意便遍布全國,後因在陛下龍潛時資助過米糧,被特定為皇商,地位早不同于尋常商賈。
“秦家是皇商,我自然知曉。”
小厮迎着笑問:“我家主人想拜訪大人,不知大人可否賞臉?”
他說着向身後的轎子一指,裡頭人掀開簾幕沖她遙遙緻意。
秦宵留着長須,約莫不惑之年,斯文清瘦,不像商賈。
聞皎收回目光,吩咐契力準備茶水。
“請秦五爺進來。”
秦宵跟着她進了堂屋,姿态謙卑地向她行了個禮,“聞大人,在下秦宵。”
“原來是秦五爺。”聞皎輕啜着茶水,淡淡地說:“坐。”
“貿然叨擾,打攪了大人清淨,我以茶代酒自罰三杯。”秦宵說着,不顧茶水還燙着,便喝了三大碗。
“哪裡,秦五爺要見我差人送拜帖相約即可,何需親自前來。”
“大人是陛下眼中的紅人,又是五品大員,我怎敢托大。”他陪笑着說明來意,“我秦家雖是皇商,到底是商賈,向來卑賤。我欲讓族中子侄參加科考,若能入仕為官,也算了我一樁心願。”
“五爺有這個打算甚好。”
聞皎接了話頭,秦宵心頭一喜,接着道:“聽聞大人師從大儒,學問精深,又是九皇子的老師,秦宵鬥膽想請大人指點小侄一二。這是給大人的束脩。”
小厮掀開木椟,裡頭卧着雞蛋大小的圓珠子,通體瑩白隐隐散發這邊光。
“這枚珠子是我無意從南海商人手中購得,夜間望之如月,堪堪配大人清輝之姿。”
原來是夜明珠。
不過是會發光的熒石,聞皎不稀罕這些玩意兒,不過也清楚它們的價值。
有這樣的珍寶,秦宵不求他身後的人,倒來求自己。
可見背後之人不方便出面。
趙铎給出的名單裡也沒有秦家人的名字,這秦宵的确是效忠太子。
“我這人不愛奇珍異寶,請秦五爺收回。”聞皎合上了木椟,視線落在秦宵身上,“不過本官樂于提攜秀異之士,若令侄真有才學,我願做好風,扶他上青雲。”
“這……不瞞大人,教授小侄的曆位先生都誇他天子聰穎,隻是不知這樣的天資放到天下讀書人中能排第幾?”秦宵從袖中取出文章遞給契力,“還請大人指點。”
契力将文章遞給她。
用的是名貴的灑金紙,文章雖有些匠氣,但瑕不掩瑜。
聞皎肯定地點頭,“不錯。”
“能得大人肯定,小侄三生有幸。”
“令侄才學毋庸置疑……”聞皎忽而歎氣,“唉……”
“可是有什麼難處?”
“近些日子邀請的我士族已不下雙手之數,那些子弟也都身負才學,與令侄高下難辨。”
“原來如此。”
不肯收禮,原來是嫌他不夠格!
聞皎閑适地靠在椅背上,手撐着腦袋,另一隻手的指尖輕點着扶手。
等了半日,秦宵仍未說出背後的勢力。
她裝作沒了耐心,“契力,送客。”
秦宵面露不愉,負手站起來。
許是不死心失去改變家族命運的機會,走到門邊時忽然意味深長地對她說:“聞大人,京城勢力盤根錯節,我秦家雖隻是皇商,結交的人可都是達官顯貴!”
“這家夥還是沒說自己是誰的人!”
應齊嶽隐于過道後側,等到秦宵腳步消失便迫不及待的現身。
“他是太子的人,順着這條線去查吧。”
“大人為何如此肯定?”
話一出口,聞皎的面色便沉了下去,應齊嶽自知失言,連忙應道:“是!”
“這些我以後再告訴你。你的字練得如何?”
這些日子他為了追查秦宵和太子的關系疏于練習,應齊嶽心虛地說:“練,練的不多。”
“今日練上十張。”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