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那個讀書人看着挺窮的。”
“你動了恻隐之心?”
契力木讷地搖頭,“他不太聰明。”
聞皎被他這樣子逗笑,“你怎麼知道他不聰明?”
“他名氣很大,聽說文章寫的也好,但是他在咱們門口站着不走,不是為難大人嗎?”
契力瞧着不關心外物,沒想到心思還挺細膩。
“是這個理。”
若是在她家門口等着便能被接見,天下士子不都要效仿了?
鬼使神差的,聞皎追問:“他叫什麼名字?”
“柯煜。”
好熟悉的名字。
聞皎在腦海中搜尋了一番,猛然想起,就是那個寫了贊美裴照戰功詩詞的士子!
“讓他進來。”
契力也不問,應了聲是,利索地替她辦事去了。
“學生柯煜,拜見大人——”
柯煜掀起袍角,朝聞皎行了個大禮。
她手指微擡,示意人坐下說話。
“坐吧。”
柯煜受寵若驚,緊張地坐在離她兩丈遠的椅子上。
“謝大人!”
契力為他端來茶水,柯煜手抖着端起茶水,差點嗆到。
“那首廣為流傳的《賀勝》是你寫的?”
“是!是學生寫的。”
“誰教你寫這首詩的?”
“沒有人!沒有人教學生,學生在進京途中聽到裴帥得勝的消息,喜不自勝,故而作此詩。”
聞皎眉頭蹙起,似是不滿意他的回答。
“吾輩兒郎,當以天下為己任……”
“你是……江西宜春人士?”
柯煜面色泛紅,激動地傾過身子,“大人知道學生家鄉?”
“一路來可有遇到提起嶺南戰事的人?”
柯煜心中一凜,他怕聞皎知道自己是剽竊的想法,硬着頭皮道:“沒有。”
聞皎喂到嘴邊的茶盞往下挪了半寸,露出審視的雙眸,“說實話。”
“學生所言句句屬實……”
她放下茶盞,慢慢吐出一口氣,“你不是做官的料,早些回家吧。”
“大人何出此言?”柯煜灑了茶水,一面手忙腳亂地抖着衣服,一面站起來看她。
“被人利用了還洋洋得意!入了官場,你死無葬身之地!”
“學生不知哪裡得罪了大人——求大人明示!”
“你沒有得罪我,你得罪的是裴大人。”
“我,學生寫詩贊揚的裴尚書,學生——哪裡得罪他了!”柯煜膝蓋一軟,急得趴在地上,就差哭求她了,“學生寒窗苦讀二十載,大人,求您明示——”
“木秀于林、功高蓋主古來為臣子大忌,朝廷赢了勝仗,你不寫皇恩浩蕩卻寫他蓋世武功,不是如同烈火烹油嗎?”
柯煜恍然大悟,“這,這學生竟未想到此中關節,裴大人——”
“裴大人從未給本官示意,你現在想起誰與你提過戰事了嗎?”
“有!有一個人,鷹一樣的眼睛……枯瘦的身形!”
章玦。
趙铎到底還是用了他。
心中定了定,聞皎囑咐他,“這件事你爛在肚子裡。”
柯煜連連答應。
“今後小心行事。”
聞皎揮手,身旁契力踏出,做出了送客的手勢。
“大人您方才說讓我回家——”
“你要科考是你的權力,但你心思簡單,不适合官場,不如回鄉做個夫子。”
柯煜聽了她的話,黯然垂下頭去,“學生謝大人指點。”
連主考官都不看好他,這次科舉結果已經注定。
可他不想認命!
憑什麼!
他寒窗苦讀二十年!他吃的苦,就因為上位者一句輕飄飄的不适合便算了?
人走後,聞皎還坐在大堂。
不由得自嘲一笑。
什麼太子、晉王,都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