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落到許多場合,無限接近于不認識。
停當安靜下來的時候,人的思緒會不受控亂飛,時弋雖然總奢望做個貪吃懶做、心無旁顧的豬一隻,但他尚未摸尋到從夢跨越到現實之法,因為隻能先不情不願做個人類,不痛不快承受人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勞意攘。
時弋靠着冰冷的椅背,開始反思起昨天和今天堪稱離奇的相遇。
不熟的界定之後,偏又綴連着巧合。他當然知道巧合的面目有好有壞,那關于池溆的巧合算好還是壞,自己回想起時會心跳加速還是皺上眉頭?
将從前種種在心裡頭一筆勾銷,會不會就快意許多,省去偶爾的輾轉反側?
他同池溆其實并沒有多大多深的仇怨,照着旁人對時弋性子的了解,不早該對此人釋懷麼。
可時弋不願承認卻不得不承認,想要他完全釋懷,很難。
警察身份内外的時弋,并不是個聖人,也永遠做不成聖人。
甚至隻是個會自擾的庸人。
手機屏幕跳出微信提示,時弋點開,果然是那個良心幾近泯滅的林峪。
【那家酒吧又有人鬧事......】
林峪未點明,時弋便猜出又是那家隔三差五便掀起腥風血雨的同志酒吧。
【嗯,注意安全】
時弋發完信息看了眼時間,三點四十三,又按滅了屏幕。
那頭收到信息的林峪剛關上車門,被這幾個字差點吓掉了手機。這突如其來令人毛骨悚然的關心,林峪适應不來,一般情況下時弋隻會回三個字【你小子】。他又自我安慰,必然是夜深熬壞了腦子。
這其實在時弋的預料之中,他們所是城市中心區域的綜合性派出所,集政治區位、商貿網點、風景名勝、新老小區交織等特點于一體,也就意味着一年365天,沒有哪天是寫着清閑的。
家裡的那張小床、那隻小枕頭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沾着。
“小賊!小賊!”
追魂令又響起。
他半個小時前才收到裡頭劉大爺“小賊”的召喚,說是要去廁所,自己腿上沒勁,還沒到衛生間門口,就毫不遲疑甩開時弋的手。完事出來之後,再不要人攙扶,背手在走廊上開始溜達起來。
時弋擔心這老爺子再不留神摔了,半強制地将人送到病床上。
覺是半點不睡,不知道眼下又有什麼奇思妙想。
時弋起身,這硬座椅是坐得人腰酸背痛,他快步走到病床跟前,見劉大爺雙眼似銅鈴,“小賊,我渴得慌,給我來杯鮮奶茶。”
敢情将我當成哆啦A夢了是吧,這大半夜上哪給他找鮮奶茶去。時弋掐上了腰,不容置喙道:“隻有礦泉水,喝不喝?”
劉大爺心有不甘,仍是死皮賴臉,“那沒味兒,你找找,有的,實在不行便利店的也湊合喝。”
時弋嘴角勾了勾,又重複一遍,“隻有礦泉水,喝不喝?”
劉大爺見讨要不成,又躺了回去,背過了身,語氣裡滿含催促,“快點,我渴死了算誰的。”
算誰的,算你自己的。
時弋轉過身,見陳晨仍坐在丁宛桑的床尾,正低頭看着手機。他便走到近旁,低聲道:“要不去外頭坐着眯會?”
陳晨被吓了一跳,手機險些砸地上去,搖搖頭道:“不用不用,我沒事的。”
時弋這才注意到陳晨的另一隻手,掩在被子下頭,也許正握着丁宛桑的手。
他便不再多說,走到了外頭的自助販賣機前頭,兩瓶水剛接連“咚咚”滾下來,他就瞥見栗子正從醫院門口走進來,行色匆匆,不住往後張望。
口袋裡一陣震動,時弋掏出手機,是栗子的微信電話。他水都顧不上拿,便朝栗子的方向跑過去。
好在栗子也第一時間發現了時弋,這才緩下步子。
時弋順手将人帶到無人的宣傳欄前頭,問得急切,“怎麼回事,遇着誰了?”
栗子轉身往門口望了一眼,如釋重負,“一個太過越界的男私生飯,狗皮膏藥似的。”
她打開手裡的的便利店塑料袋,往裡撈了一瓶椰子水出來,“喝這個可以嗎?”
時弋點頭接過,瞟到裡頭剩下的都是椰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