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厲聲喝道:“金人如此狂妄,竟敢以此等要求羞辱我朝,簡直是不知死活!我朝豈能受此侮辱,此事絕不可能!”
然而,總有一些不知死活的士大夫,抱着僥幸心理,上書言兩國聯姻乃自古以來的邦交之道。他們竟大言不慚地聲稱,如今金主主動提出聯姻,乃是對我朝的示好,陛下何不借此機會與金修好,共謀太平呢?
這番言論一出,立刻遭到了李綱等人的強烈反對。他們怒斥那些士大夫不知羞恥,隻顧個人利益,不顧國家尊嚴。而那些提出聯姻建議的士大夫,還沒等李綱罵完,就已經被盛怒之下的趙官家令人摘去了官帽,趕出了朝廷。畢竟這不僅僅是關乎個人榮辱的問題,更是關乎國家尊嚴與民族氣節的大事。
趙玖冷笑,金兀術這老狐狸,還真是會挑時候啊。他一方面想借聯姻之事緩和兩國關系,一方面又想借此試探大宋的虛實。
隻可惜啊,他打錯了算盤。如今的大宋,如今的大宋,早已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一頭覺醒的雄獅,等待着給予侵略者緻命的反擊。
如今,宋金之間的局勢已經愈發緊張,再也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趙官家對于金人的求和之意,已然是鐵了心的不予理睬。同理,太子趙瑗對金人的那些異想天開,更是嗤之以鼻。
回首前世今生,宋金之間早已是血債累累,仇恨深重。即便抛開這些曆史糾葛不談,單是為了深愛的發妻,趙瑗也絕不會接受金人的條件。他深知,與這群虎狼談和,無異于與虎謀皮,最終隻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而父親的堅定立場,更是讓趙瑗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不肯向敵人低頭妥協的态度,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屹立不倒,讓人敬佩不已。
趙瑗深知,隻要有爹爹在身邊,即便前方的道路再崎岖,再布滿荊棘,他也無所畏懼,因為那份堅定的信念和深沉的父愛,就像一盞明燈,照亮他前行的道路,給他無盡的勇氣和力量。
然而,若是換成他前世的的人渣養父完顔構,在同樣的情況下很有可能為了他自己的利益而讓自己成為完顔家的贅婿,趙瑗恐怕也早就陷入了無盡的絕望和痛苦之中。
趙構的存在,對趙瑗來說,隻有無盡的噩夢和痛苦回憶,而現在的父親,卻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支撐和依靠。
“殿下認為,官家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那是一個陽光斑駁的午後,趙瑗被趙玖托付在宗澤府上,此刻的他正沉浸在魔方的世界裡,小手靈活地轉動着那些色彩斑斓的小方塊。他的眼中閃爍着好奇與專注,仿佛這小小的玩具裡藏着一個無限大的世界。
上一世,這位大宋的定海神針,在國家風雨飄搖、危在旦夕之際,能夠挺身而出,以忠忱義氣感召衆人。然而一代抗金英雄、民族脊梁,最終因壯志難酬,憂憤成疾,于建炎二年七月十二日便與世長辭。
而這一次趙官家的殼子裡換成了一個愛國青年,也再沒有了靖康之恥與南北宋之分,如今社稷有望,又得遇明君,加之撐過了前世的死期,這位老将直到建炎六年依舊是身體康健,年過七旬依舊精神抖擻,開弓上馬都不在話下,每次趙瑗去府上探望時甚至還能抱着他跑馬繞着汴京三大圈。
這位曆經風霜的老将坐在藤椅上,捋着長須,慈愛地注視着不遠處正擺弄着魔方的孩童。他心中裝着的是天下大事,卻也忍不住對這個稚氣未脫的孩子産生了幾分好奇。雖然嶽鵬舉告訴他,這是個很好相與的孩子,也是個出色的帝王。但趙瑗畢竟曾是大宋的天子,是趙家的血脈。
經過長時間的相處,宗澤對趙瑗的本性已經有了大緻的了解。他正直無私,清明在躬,寬厚仁孝,不失血性。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心思細膩,能夠洞察人心,這對于一個帝王來說,無疑是一種難得的品質。
想到先前金人第二次前來和議卻空手而歸,宗汝霖問出了這個問題,他的聲音裡透着一絲探尋與好奇。
自然,宗澤在這裡所說的官家指的不是趙玖,而是那具軀殼的原本的主人,趙瑗前世的養父,堪稱人間之屑的完顔構,這一點一老一小兩人心知肚明。
趙瑗的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他的聲音雖輕,卻帶着幾分難以名狀的諷刺,“我個人的見解嘛,那位趙官家,他就是一個……活死人。”
他這話,說得頗為含蓄,可哪怕是再愚鈍的人,也能聽得出其中的陰陽怪氣。
趙構可不就是個活死人,金人給予趙構的奇恥大辱,父兄被擒、母妻被辱、子女死于非命,可以說國破家亡,自己也被金兵吓得不能人道,因此趙構和金朝可謂是有着血海深仇。但凡是有一點血性的人也會高舉複仇旗幟,而不是跪地求饒。
可趙構偏偏未曾想過要向金人複仇,反而一意求和,奴顔婢膝的稱臣構,偏安一隅,與秦桧那等奸佞之輩沆瀣一氣,冤殺忠良。他與真正的屍體,唯一的區别,恐怕就是還會喘氣罷了。
這人,還真就是,薄情寡義、恬不知恥、自私自利、全無心肝。
想起這人,趙瑗不由得冷笑,上輩子或許頭三十年他還曾對趙構抱有過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天真地以為這位養父的所作所為,都隻不過是被秦桧等奸佞之輩蒙蔽了心智。
然而,季子的夭折,愛妻的離世,一雙兒女死的冤枉,卻礙于官家的顔面無法追責。這些悲痛和無奈,如同鋒利的刀刃,一次次狠狠地刺入他的心頭,那份孺慕之情也随之化為烏有。
而隆興北伐的一敗塗地,趙構的退而不休、玩弄權術,阻撓他繼續北伐的壯志,甚至次子和三子的儲位之争中還有他那好養父的影子,一樁樁一件件都讓官家對上皇的怨恨一天天的加深。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竭盡所能,傾盡所有,去孝順那位養育他的養父。他知道自己不能因私怨而忘公義,他知道自己必須保持那份孝心,哪怕這份孝心在現實的殘酷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真傻,當時真的是太傻了!
能和賣國的奸細狼狽為奸的,還能是什麼好東西,更何況還當他的後台和支柱!
如今,再想起趙構,趙瑗甚至連憎恨都沒有了,心中隻剩下冷漠和疏離。
壓在心底的那些往事有些翻騰,趙瑗深吸一口氣慢慢平靜下來。
今世終非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