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平靜地說：“還有4月1日，來的路上你說4月1日她接待過譚二。我知道的是，她4月1日前後性情大變，而且她是在4月1日聽說了世界上還有我這種人存在。”

孟川收獲了意外之喜：“你怎麼不早說！”

何念冷冷答：“之前跟你又不熟。”

孟川一笑，眉宇舒展，像是門外的暖陽都照着他，心裡暖融融地問：“這麼說，現在跟我熟啦？”

“……”

何念雙目低垂，還是往常一副無喜無悲的樣子，隻不過她被逗得隐隐翹起的嘴角有那麼一瞬沒有壓住。

應該是熟了，孟川美滋滋地想。

很快，孟川決定趁熱打鐵，繼續夯實二人合作的基礎。

“何顧問，前一陣子我也沒閑着，4月1日和李曉欣同在譚二包廂，以及4月5日和李曉欣同在羅濱包廂的幾位姑娘，我都查過了，正好今晚他們都當班，我打算今晚再去一次不夜天。”

孟川語氣很輕，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何念。而何念望着桌沿，一聲不吭，看不出情緒。

何念的絕招在探查信息方面得天獨厚的優勢，他是見識過的。不過，何念上次在不夜天的經曆，換做任何一個姑娘都會很反感。再加上不夜天這種地方藏污納垢，對女性極其不友好，他實在不好意思主動張口約何念一起去。

孟川放下筷子，躬身貼近桌子，略有不甘地再次嘗試：“所有審訊，隻要涉及與不夜天相關的人，我從不親自審，你知道為什麼嗎？”

孟川手掌輕拍了一下桌子，繼續說：“我不露臉，就是為了能去不夜天暗查啊。在不夜天，自家場子嘛，聊得開心了，什麼話都願意說，總比在安全司審訊室讓人放松，聊着聊着，什麼八卦都往外吐露。”

何念依舊沉默，食堂裡的人聲餐盤撞擊聲像是都消了音，安靜得近乎冰冷，冷到時間都在變慢。

不知過了多少秒，何念仍然沒有回應。

算了，不去也好，自己一個人，倒是來去自如。

忽然，窗外傳來幾聲喜鵲的喳喳聲，打破了食堂方才詭異的安靜。

同時響起的，還有何念的一句“我和你一起去吧”。堪比天籁，直達孟川靈魂深處。

喜鵲果然是吉祥鳥！

孟川大喜道：“求之不得。”

他笑着捋了一把頭發，揚起恣意的笑容，幾撮亂發給他線條硬朗的帥臉又添幾分灑脫。

有一次孟川幫三處端了一個偷稅漏稅的明星經紀公司，被捕的經紀人腕子都被手铐勒紅了，還要轉身對孟川抛出橄榄枝：“帥哥，等我出來，我一定簽你！我一定要讓全天下知道你的帥……哎哎哎，疼疼疼，輕點輕點，我腱鞘炎還沒消腫呢……”

孟川手上稍稍用力，眼前的娛樂圈從業人員便疼得龇牙咧嘴，收了聲。當時孟川的答複是：“省省吧，我帥我知道。”

這世上哪有什麼“帥不自知”，孟川從小就是表白牆上的屠榜冠軍，更别提這些年來，各種不勝其煩的媚眼和騷擾了。

可是何念卻很少正眼瞧他，恰如此時此刻。這讓孟川第一次在外貌上有了挫敗感——賣弄風騷竟然沒賣出去。

忽然，孟川手機進來了幾條信息。

孟川拿起看完又放下，一聲長歎。

“怎麼了？”

“哦，是李曉然。每天都跟我發發信息，可是又從來不提他姐……唉，他要是真哭真鬧我反而踏實了。不瞞你說，我最怕這種懂事的了，案子一直沒破，真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不提他姐……那你們聊什麼？”何念放下湯匙，碗裡的紅豆沙吃得幹幹淨淨。

“主要是他聊，什麼都聊，沒什麼可說的就發兩張照片……連他們學校的流浪貓，什麼黑的白的花的……都挨個給我拍過了。這不，說實驗進展不錯，現在有一丢丢能感受到腿的存在了。”

何念微微點頭，說：“嗯，看來進展不錯。”

孟川心念一轉，放下筷子，抱肘拄在桌面，說：“哎，何顧問，你那個師兄還挺給力。”

“嗯，他科研做得很好的。”

孟川繼續抛話茬：“前幾天，你師兄給李曉然搞了個AI護工，說是最新款實驗品，不用他花錢，隻要能提供詳細的用戶反饋和接受設計團隊定期回訪就行，可給他高興壞了。還說用起來特别方便智能，完全可以替代真人。”

“嗯，AI是科研院神經系統中心的研究方向，AI養老、AI家政、AI駕駛等等，很多技術都比較成熟了。現在他們正在全力攻克終極脈沖神經網絡SNN。”

“對對，就是這個什麼‘脈沖’……技術歸技術，貴也是真貴。那些老款，市面都炒成天價了，更别提最新款了。這麼高端的實驗品，排隊等着試用的人能繞着靈台排三圈，你師兄說給李曉然弄來就能弄來，能量夠大的啊。”說完，孟川饒有興緻地看着何念。

何念擡頭看向窗外，說：“不奇怪，靈台科研院總共三個中心，我師兄是其中之一的負責人。很多項目都是跨中心合作，願意給我師兄面子很正常。”

所以何念離開科研院到底發生了什麼，讓這麼牛叉的師兄都沒保住她？

不過一想到之前提到這件事時何念的抗拒，孟川決定不讨人嫌，先按下了心頭的困惑，轉為另一個好奇了很久的話題。

“我看你師兄人模狗樣的……”

何念聞言側過臉來，面露不滿。

“衣冠楚楚，衣冠楚楚總行了吧……”

何念又把頭轉向窗外，不置可否。

“他……應該女粉絲挺多吧？”孟川仔細觀察着何念的反應。

樹影搖曳，暖風和着不知名的花香吹來，帶着何念的發梢輕輕飄動。

像是被難住了一樣，思索良久，何念才開口：“應該是吧。”

“你也是嗎？”

“是什麼？”

孟川問：“也是你師兄的女粉絲嗎？”

上次送李曉然去科研院，梅森竟然親自來接，而且親口說是看在何念面子上。他們兩個肯定關系匪淺。

“師兄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何念淡淡地說。不知道是不是飄來的雲朵遮住了日頭，何念烏黑的眸子似乎黯了一些。

這話聽着怎麼有股子遺憾呢，竟然不是果斷否認，或者像往常似的不高興了就給自己甩臉色，孟川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