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黑透，不夜天隻有稀稀拉拉幾個客人，一位服務員打着哈欠，看來晝夜颠倒的作息還沒調整過來。

孟川立于牆邊，在電子菜單上敲敲點點，少頃，便結束點單遞給了站在他身旁的露西。

常年開門做生意的露西，笑容如焊在臉上，當看到孟川下的單，她笑得更開了，趕忙熱情洋溢地應承：“帥哥，承蒙惠顧承蒙惠顧，馬上給您安排……”露西按住耳麥說：“阿奇，166包廂酒水已經下單了，趕緊上，别耽誤。阿葉、海倫、夢夢，166包廂上鐘，跟你們說啊，顧客特别帥，趕緊的。”

安排完一切，露西又對孟川笑着說：“帥哥，這兩天怎麼沒過來啊？怎麼，最近忙啊？”

孟川苦着臉，抱怨說：“别提了，最近不太順，”孟川歎口氣接着說：“還是你這兒好，喝喝酒，跟姑娘們聊聊天，什麼煩心事都沒了。”

“那是那是，我們這行的核心産品，其實隻有一樣，就是情緒價值！哦呵呵呵……别站着了，我叫人送您過去，來來來。”說完，露西對着一旁待命服務生小哥一招手。

孟川擡手示意不用了，說：“我等會兒夢夢，我們兩個一起過去。”

露西的笑容轉為暧昧：“喲，我們夢夢真是好福氣啊，剛來沒多久就有你這麼帥的客人喜歡，我們這兒多少姑娘羨慕都羨慕不來，哦呵呵呵……那我先忙去了啊，帥哥，有事招呼我！”

孟川點頭表示明白了，露西意味深長一笑，向孟川揮手拜拜，扭着一身粉色豹紋轉身離開。

露西剛離開，孟川便掏出手機，一張地圖鋪滿屏幕，地圖上有兩個閃爍的亮點，一紅一藍。藍色亮點一直沒動，停在地圖上的一角，而紅色的亮點正向它逐漸靠近。

就在兩個亮點即将彙合之際，孟川放下手機，一側身擋住了身旁的過道。

換完衣服化完妝的何念急忙停住，鼻尖将将碰着孟川的胸口——再往前小半步，妥妥就撞上了，何念眉頭微蹙，對這種小學生惡作劇表達無聲的不滿。

孟川心說，開個玩笑怎麼又不樂意了，撞上就撞上呗，有我這厚實的胸肌墊着，又撞不疼。他毫不尴尬，笑着問：“怎麼樣，戴得習慣嗎？”

何念擡手輕扶了一下右耳，說：“有必要嗎？跟特工似的。”

孟川肅然：“當然有必要了！這種地方上次你也見識了，多危險。你既然願意陪我來，我當然要護你周全，貼身保護必不可少。科技手段該上就得上……”

“知道了。”何念說完，繞過孟川向包廂走去。

孟川屁颠屁颠跟上，寸步不離。

轉過兩個拐角，何念停下來，說：“别跟了，我去趟洗手間，你先去包廂吧。”

“沒事兒，我在洗手間門口等你。”

“不是有追蹤器了嗎？有事我會給你發信号的，兩次雙擊，對吧？”何念好像不太習慣有個跟屁蟲。

“不準離開我的視線，知道不？”

何念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那意思，你不會要跟進來吧？

孟川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荒誕，便退而求其次，說：“那我在門口等你……我要上廁所的話，你也得在男廁所門口等我，明白不？咱們兩個直線距離不能超過三米，不然出了事怎麼辦？”

何念不再搭理他，轉身進了洗手間。

孟川掏出手機，盯着紅色亮點飄進地圖上的狹小房間，下一秒意識到這是女洗手間後，他反應過來自己這個行為好像有些猥瑣，便放下了手機。

洗手間門口過道的牆上，鑲了幾大片不規則幾何形的暗色玻璃，光可鑒人。

百無聊賴的孟川看着玻璃中的身影，忍不住留意起自己的形象來。

孟川的帥，絕非清秀儒雅，他五官深邃線條硬朗，是非常客觀且無可争議的帥。常年打擊犯罪又給他添了幾分乖張和匪氣，加上高大威猛的身形，怎麼看怎麼是行走的高濃度雄性荷爾蒙。

孟川拈了一撮頭發微微調整，又理了理襯衫領口。嗯，不錯，卷毛的發膠效果挺好，稍微抓幾下，随性又有型，下次我也買一瓶。

看着自己帥氣利落的線條一路蜿蜒，勾勒過下颌，又連過凸聳的喉結，最後沒入衣領，孟川沒頭沒腦來了一句腹诽：你是科研院花魁，我還是安全司司草呢！再說了，安全司男人可比科研院多多了，這麼看，還是我的司草含金量更高，哼。

正當孟司草顧影自憐暗自攀比，何念出來了。

“走吧。”

這時，兩個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路過，看來不夜天客人陸續多了起來。盡管兩個啤酒肚已經左擁右抱，可路過的片刻，他們興奮的賊眼還是在何念身上逡巡了幾個來回。

純黑緞面吊帶短裙，将她雪白的皮膚映襯得幾乎反光，烏黑的頭發和眼睛沒有濃妝遮蓋，反而愈發清晰。何念整個人，渾身上下，黑白兩色，清清冷冷，簡單至極偏又意蘊無窮，在不夜天這每粒灰塵都被酒色浸透的污濁之地，格外出塵脫俗。

孟川登時很是不爽，立馬脫下外套，遞給何念：“給，穿上。”

“不穿。”

“你不冷啊？你又不喝酒，這裡面空調開得多足啊，别再凍感冒了……穿上。”

“不要。”

“我天天洗澡換衣服，這是今天新換的。”孟川說完還用鼻子嗅嗅，确定衣服上是好聞的洗衣液味，再次遞給了何念。

何念不再回應，徑直走向包廂。

孟川壓着聲音說：“我司顧問總不能讓人看光了吧！”

許是不夜天低碳環保省布料的吊帶短裙給了何顧問最後一擊，她放緩了腳步。孟川見狀趕忙把外套給何念披上，何念猶豫片刻，便也不再推辭，兩隻胳膊伸進袖子，一粒一粒地把扣子細細扣好。

“右邊口袋裡有糖，想吃自己拿。”孟川又叮囑道。

“嗯。”

很快，二人便一前一後走到包廂門口。

何念剛把手搭在門把手上，孟川突然在身後叫住了她：“何念。”

“嗯？”

孟川猶豫片刻，終還是開了口：“如果身體不舒服，就馬上停下，常規手段一樣可以破案。”

“知道了。”說完，何念按下門把手，全程頭都沒回。

166包廂門一推開，阿葉和海倫已經到了，兩人衣着清涼，一左一右獨獨空着C位，看樣子想左右夾擊喝倒孟川。

桌上，雞尾酒塔亭亭玉立，鮮花果盤交相輝映，大盆幹冰的霧氣沿着桌面鋪開，在粉金交錯的氛圍燈中，亦真亦幻。

“帥哥，出手夠大方的啊……我是阿葉。”阿葉眼梢一擡，滿臉都是科技與狠活，孟川目測僅面部的玻尿酸約有半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