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站在萬丈懸崖一腳踏空。
她的遺忘宣告失敗。
回國很久之後,她第一次打開陳夢宵的ins。
他的生活總是豐富多彩,不缺素材,而近期的素材裡,出現了一個女孩的身影,漂亮,天真,性感,生命力蓬勃。他們一起潛水、沖浪、蹦極,偶爾在評論裡互動調情,被共友打趣。
他已經擁有了新戀情。
近乎自虐地,林霜羽點進女孩的頭像。在她的個人主頁裡,陳夢宵的出鏡率幾乎是百分百,他咬着吐司睡眼惺忪的樣子;對着手稿苦思冥想的樣子;在拍片現場動手搭景的樣子;坐在海邊看花火大會的樣子……
這些日常中的分分秒秒,全部被她的鏡頭記錄下來,愛意濃厚,還打了つきあって /Love Diary的tag。
在最新鮮的記錄裡,他們一起看了OOR的東京巨蛋場巡演。
林霜羽曾經把OOR的歌循環了無數遍,尤其是那首《蜉蝣》,臨走前還特地問過陳夢宵,這支樂隊下次巡演是什麼時候?
“明年夏天。”當時他是這麼回答的,“要來看嗎?”
“有空的話就來,可是距離明年夏天還要好久。”
他玩笑般開口:“你把這張專輯聽一百遍就到了。”
在女孩的視頻裡,萬人場館座無虛席,人頭攢動,陳夢宵就坐在她身側,腕間戴着熒光手環,霓虹跳躍,那張臉漂亮得不像話,身體正在有節奏地輕輕搖晃,跟唱《Wherever you are》。天地如此遼闊,他看上去如此自由。
林霜羽的眼眶變得濕潤。
聽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又有什麼用呢?
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後來她很久都沒再打開陳夢宵的ins。
“陳夢宵!你怎麼回事,壽星的風頭也要搶。”
回憶被這句抱怨打斷,林霜羽擡眸,Amy抱着球杆一臉不滿,視線移至綠色球桌,陳夢宵俯身,後背弓出漂亮的弧度,球杆穩穩架在虎口處,一擊即中。球應聲落袋,他起身,換到另一側,繼續擊球,節奏把握得又快又準,打法觀賞性極強。
周圍有不少人觀戰,眼看着就要被清台,怪不得Amy生氣。
一下又一下,清脆的擊球聲回蕩在耳邊,最後隻剩決定勝負的9号球,陳夢宵反而停住動作,慢條斯理地塗抹巧粉,完全無視規則,也不在意輸赢,“這一球給你打。”
Amy無語,“自己玩爽了是吧?誰稀罕你讓我。”
話音未落,擊球聲清脆響起,最後一球随之落袋。
“那不讓你了。”陳夢宵理所當然地放下球杆,看向她,“想玩嗎?”
林霜羽想起先前的對話,随便找了個借口:“不了,我該走了,明天還要上班,而且家裡的貓也沒喂。”
“啊?這麼快就要走,再玩一會兒嘛。”Amy熱情挽留。
“下次吧,反正都在上海,以後機會多得是。”
“也是,”Amy附和,“你在上海呆了這麼久,肯定比我熟,以後多多關照!”
寒暄的間隙,誰的聲音斷斷續續鑽進她耳朵,勸說道:“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别惹你爸生氣……他其實一直都很關心你,之前那個S+的項目談合同,還特地拿你拍的片子給出品和贊助看,這些都是人脈……裝乖你還不拿手嗎?随便哄哄你爸就是了。”
跟家人吵架了嗎?她不由側過目光,陳夢宵就面無表情地抱臂倚在牆邊,煙霧湧動中,那雙多情的眉眼格外飄渺。
他跟他爸爸的關系向來緊張,之前還在日本的時候,她曾無意間聽到他們通話,陳夢宵其實很會氣人,很知道怎麼戳人痛處,再加上那副随心所欲自由散漫的做派,三兩句就把他爸堵得說不出話來,在電話裡不歡而散。
“我什麼時候裝乖了。”陳夢宵聳聳肩,口吻無辜。
朋友無奈:“……行行行,算我白勸。”
他起身,“先走了,你們玩。”
“這麼早?”
陳夢宵聞言,下巴朝她的方向輕擡,“我送她。”
夜色靜谧,林霜羽站在門外的台階上,問他:“你現在要直接回家嗎?”
陳夢宵看着馬路對面那家藍白色的7-11,答非所問:“我想吃レアチーズ的冰淇淋。”
她反應了一下,才說:“國内的7-11不一定有。”
即将立秋,便利店裡依然冷氣充足,林霜羽站在冰櫃前面,梭巡數次,仍然一無所獲。陳夢宵說的那款冰淇淋大概是日本限定。
沒辦法,她指了指另一個相似的口味,問他:“要不買這個?也是乳酪蛋糕口味的。”
陳夢宵搖頭,興緻缺缺:“沒有就算了。”
“說不定味道很接近呢。”
林霜羽說着,就要去拉冰櫃門。
細密的水霧凝結在冰櫃外部,陳夢宵的手掌就随意撐在上方,左手食指上那枚鸢尾花戒指泛着幽冷的光,察覺到她的動作,想也沒想擡手去擋,微涼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背,不容拒絕地逐寸收緊,握着她松開了冰櫃把手。
頭頂的白熾燈投射下來,陳夢宵背着光,俯身與她對視,光點在他眼裡忽明忽暗,難以捕捉。
仿佛觸發了視覺暫留效應,直到他的手掌和視線離開,那一幕仍然殘留在她眼底。
“也可能是賣完了,”半晌,她眨眨眼,若無其事地繼續話題,“我們去另外幾家7-11看看吧。”
“好麻煩,還是算了。”
林霜羽下意識道:“不麻煩啊,或者我先在美團上搜一下,如果有的話我們就去。”
陳夢宵卻問:“不是說要回家喂貓麼?”
少頃,又說:“我好久沒見過Mik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