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湯的香味開始飄出來,江照回答:“慢熱也不是什麼壞事,至于無趣……我不覺得。”
她笑笑,拿起水壺,心不在焉道:“是麼?我身邊的朋友都這麼說。”
本以為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可是江照卻接了下去,用那種平靜的、從容的、意有所指的語氣:“包括剛才偶遇的那個嗎?”
倒水的動作停了一瞬。她看着熱水緩緩流進紙杯,許久才說:“可能吧。我沒問過。”
這家店的出品依舊穩定,魚肉很嫩,湯底很鮮,很原生态,沒放任何多餘的佐料。他們恰好坐在窗邊的位置,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大部分時間都在聊工作,偶爾摻雜幾句情感話題,點到即止。
中途,服務員過來加湯,林霜羽無意間回眸,隔着蒙蒙水霧,隔着透明玻璃,再次看見陳夢宵。
應該是從塗鴉牆那裡邊走邊拍一路過來的,藍灰拼色的針織毛衣單薄,寬大,像海浪溫柔地包裹他。而他的眼裡隻有那台手持攝像機,沒有任何人。
她強制自己收回視線,卻發現江照同樣側着臉,在看陳夢宵的方向。
他在看什麼?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來,打斷她的思緒,也打斷他的觀察。江照從外套口袋裡拿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而後坐在她對面接通電話,全無避諱。應該是醫院的同事在跟他商量能不能換班,他有點無奈,不過還是應承下來,意外地好說話,通話結束,歎氣道:“明晚又要值夜班了。”
林霜羽低頭看時間,發現已經九點半了,回家洗個澡收拾收拾就得搞到很晚,明天又是糟糕到沒盼頭的周一,想到這裡,真情實感地說:“好辛苦,今天還累了一整天。”
“今天不累。”江照笑了,起身道,“走吧,不早了,送你回家。”
現在就走嗎?
陳夢宵說不定還在外面。
鴕鳥心态讓她邁不開腳步,又怕眼前的人被察覺,最後還是跟着站了起來。
從剛才開始,她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沒再往外看,努力忽視他的存在,然而推開大門,那人就站在濃濃夜色裡。
短片應該已經拍完了,他們正在讨論晚餐吃什麼,陳夢宵沒有參與,低頭專心檢查相機裡的成片。那個穿着露背裙的女孩從包裡取出煙盒,習慣性遞給他。陳夢宵頭也不擡,可有可無地接了,細長的女士煙徐徐咬在嘴裡,還沒摸出來打火機,女孩已經挨過去,舉起手臂幫他點火。
金色的火星,淡白的煙霧,袅袅升至城市上空,被風撕裂。陳夢宵沒什麼情緒地吐出一口煙圈,對她說,謝謝。
夜空昏黑,煙頭在他手裡若隐若現,像塊紅色的疤。
好像連站在這裡看着他都變成一種煎熬了。
“要過去打個招呼嗎?”江照輕聲問。
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走神,林霜羽深呼吸,掩飾般搖頭:“不用,我們走吧。”
夜太靜谧,她的聲音因此格外清晰,話音未落,不止陳夢宵,他身邊的那對男女也跟着回過頭。
女孩盯着她上下打量,毫不掩飾眼裡的好奇:“陳夢宵,是你認識的人嗎?我剛才看到你們說話了。”
“嗯。”陳夢宵沒否認,目光掠過江照,掠過她,望向她身後的餐廳招牌,“這家店味道怎麼樣?”
反應了幾秒,确認他在跟自己說話,林霜羽佯作平靜地回答:“還不錯,可以試試招牌的湖團魚,沒有魚刺。”
緊接着,餘光瞥見江照,自覺應該介紹一下,于是補充:“這是江照,Miki的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