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最時興的紋樣,竟然是北地的?扶盈往年在貢品中見過,心頭湧起不悅,轉身向下一家走去。
偌大的景澤坊,還不到半個時辰扶盈便看完了。瞧見那些新興的北地衣飾,她便覺着氣不打一處來。
“徐伯在何處采買?”
聽得扶盈發問,身後兩個小厮忙不疊答道:“徐伯在新慶坊那頭。”
新慶坊?這地方她倒是從未去過。扶盈來了興緻,叫他們帶路,兩個小厮卻道:“阿宛姑娘,那頭是市井小民聚集的地方,不比景澤坊繁華,沒什麼意思,你不會喜歡的。”
他們時常去那兒,自是覺着新慶坊無趣,但扶盈不是。兩個小厮不敢違抗他,也隻好順着帶路。
新慶坊的市集雖不及景澤坊富貴,反而卻熱鬧許多。除去店鋪外,街邊還支着許多小攤,多是賣些吃食的。
徐伯以前給她買的糖果面點便是從此處而來。扶盈一眼瞧見了喜歡的糕點,指揮着兩人去買。
兩個小厮極為難,徐伯叫他們陪着阿宛姑娘在那揮金如土的景澤坊逛,身上帶的都是銀子,雖是有錢,卻一個銅闆也拿不出。
扶盈見他二人不動,微有惱意,自取了一錠銀子放在攤上,“我想要五塊兒。”
攤主是個中年男子,又是訝異又是困窘:“姑娘,我這糕三文錢一個,您給的太多了。”
“多的賞你了。”扶盈自是不在乎這點小錢,兩個小厮對視一眼,也隻好由她去了。
天降大财,攤主欣喜若狂,顫着手替她包好,多塞了許多糕點進去。扶盈正等着,卻有人輕輕碰她,“姑娘,姑娘!”
扶盈回過頭,正瞧見一個熟悉的清秀面容。
“瑤枝?你、你怎在此?!”當初若非瑤枝抵命相救,扶盈不能逃出公主府,乍見故人,不禁哽咽。
她戴着幕籬,瑤枝幾乎不敢認,直到此時才落下一行熱淚來,“公......姑娘不必憂心奴婢,奴婢很好,隻心疼姑娘受這樣的苦。”公主如此金枝玉葉的人兒,如今卻吃的這種便宜糕點,怎能不叫她難過?
經了這般事情,扶盈長進許多,很快便止住嗚咽,“瑤枝,你現下在何處避難?”
瑤枝望了那兩個小厮一眼,拉着扶盈到僻靜些的地方,那兩人還要跟來,被扶盈喝住。
“幸得上天垂憐。那日奴婢與公主分離後,公主府中便來了許多兵士。奴婢本以為要命喪于此,卻正巧遇見趙統領,他救了奴婢與連玉,我們二人便暫居在趙統領府中。”
瑤枝說完,已是滿面淚痕,“公主呢?公主如今過得可好?”
“我......我如今在謝明蘊府中。”
瑤枝侍奉她許久,自然曉得謝明蘊是誰,隻一句便猜出扶盈受了罪。
“公主且忍一忍,奴婢這便回去告知趙統領。趙統領手握重兵,定能救公主出來。”
久别重逢,兩人聚在一處說不盡話。直至聽得徐伯聲音,扶盈才與她相别。
徐伯已從二小厮拿出得知她一兩白銀隻為買幾塊糕點的事,并未說些什麼,隻問起瑤枝:“那姑娘若是阿宛從前的好友,來日不妨邀她到府上來。”
扶盈點頭,心中卻暗道:待瑤枝禀明趙宣,她便解脫了。
趙宣乃是她父皇欽點的禁衛軍統領,即便是為他手中兵權,諒謝明蘊也不敢反抗。
扶盈心中又有了期許,步伐輕快,長長幕籬都要遮不住飛揚裙擺。
她這模樣當然是藏不住事的,謝明蘊指節輕扣木桌,嘴角微微勾起。暗衛已向他禀報了今日的事,與扶盈相見的那個女子,之後回了禁軍統領的府邸。
雖不是他預想的結果,但若能借機發揮,倒不算壞事。
是日議事畢,正要出宮門時,謝明蘊見到了高頭駿馬上的禁衛軍統領。趙宣為人直率,開門見山便是:“謝大人,趙宣有一事相求。”
謝明蘊遙遙行一禮,笑道:“趙統領何必客氣,既有事相商,便請賞光到府上坐坐。”
謝明蘊馬車在前,趙宣騎馬在後,不多時便到了地方。趙宣也不同謝明蘊寒暄,一心隻為一事,“聽聞扶盈公主現居府上,趙宣特來迎接。”
謝明蘊拿起茶杯,笑意淡淡,“扶盈公主已失了勢,如今不過一個無權無勢弱女子,統領何故挂懷?”
趙宣少見得沉默了。他猶豫片刻,終是開口:“先皇在時,曾囑托趙宣一定護持公主周全。”
一語畢,一聲脆響,翠色的茶杯摔落在地,化為齑粉。
謝明蘊咬了咬牙,“原來如此。”
趙宣乃是禁軍統領,護衛皇宮不過職責所在,先皇卻特意叫他護持扶盈,不是選他作驸馬又是作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