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評委的麥串頻了，戶外的廣播還放了幾句。”

“那個…61号。”蔔汐子扯了扯雲翛挂在腰側的号牌，“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聊聊？”

雲翛飛速從蔔汐子身上獲取信息，能初步猜測不是助理就是經紀人，而且看去的方向很有可能是隔壁試鏡點。

“好。”

蔔汐子跟在雲翛身邊，不自覺地被他的行姿儀态吸引。而後注意到不僅自己，雲翛自然而然被矚目着，而他本人也習慣這種目光。

“蔔汐子人呢？一個經紀人還要屢次三番請她不成？”梁生語氣不善，礙于人多也不好發作，“電話也不接，是打算做什麼。”

“啊？她來了啊，我還在門口看見她了。”路過的工作人員把手裡的水分了一瓶給梁生，“正在和人說話，應該是來試鏡的藝人吧。”

梁生隻覺得自己一肚子的煩躁沒出撒，塑料瓶被捏得吱吱作響，這個蔔汐子早晚要挨頓毒打。

蔔汐子在雲翛面前矮了要兩個頭，雲翛拍了拍身邊的凳子示意她坐下，“我是雙世的員工，今天在準備試鏡。”蔔汐子掏出名片，名片上并沒有刻上雙世二字，雲翛隻是禮貌接過沒有點破，“你有受過表演培訓嗎？”

“有。”

“有簽約過嗎？”

雲翛笑着搖頭，“自由閑散人士。”

蔔汐子隻是抱着僥幸心理，被一個人的氣質吸引可不容易，藝人沒有一個不是美的别具特色，在萬花叢中還能一眼鎖定的自然并非俗物，選角本就是持久戰，也不在乎多一個人少一個人。

雲翛接收了電子文件，“我隻是個小透明，這種試鏡我應該是沒資格。”

“放心，名氣再高也不代表适合這個角色，蔺朔風當紅的明星不也沒有來試鏡嗎？”蔔汐子以為他是緊張，順口安慰了幾句，“你的名字是…”

“雲翛。”雲翛生怕蔔汐子不知道寫法，把‘翛’打出來給蔔汐子看，加深了對方的印象。

“和誰聊天去了？還知道來啊，頭天就遲到，是拿準了自己的實力超群了是吧？我看得去尚總那參你一本。”見到蔔汐子，梁生的嘴就跟倒豆子的麻袋噼裡啪啦個沒完，忙了幾小時一人扛起兩份工，一肚子的怨總算有了出口。

“梁秘，你和王守仁什麼關系？”梁生沒明白蔔汐子什麼意思，仰着腦袋拿鼻孔出氣，“這麼會陰陽。”

兩人中間多了個身影，投射的陰影要把兩人都覆蓋住，尚閱川可沒打算在這拎小雞，“遲到還要和梁秘頂嘴，你是遲的有底氣了。”蔔汐子迅速噤聲，梁生笑都來不及也被打了五十大闆，“你幹這麼多年在這給公司丢臉？”

兩人眼神暗中較勁，卻隻能乖乖回自己位子上。

“尚總呢？”一直到試鏡重新開始都不見尚閱川聲音，梁生雖不情願還是問了距離自己最近的蔔汐子。

“不是問你嗎，你可是秘書。”

他們倆話裡的人此時已經坐在車上，飛也似地回家，乏味的演技已經不值得他繼續坐在那看全場，還不如擠點時間休息，到了家門口才丢給梁生一個消息：把錄像傳給我。

“試鏡的總共多少人？”梁生詢問身邊的工作人員，“現在已經七點了。”點了點手表。

“總共有61個人，目前已經是58了。”

蔔汐子在名單上勾選着，“質量都不低，希望最後的兩位能夠驚豔點。”

梁生歎了口氣，“怎麼會多了一個人？”

“我加的，隔壁海選的選手。”蔔汐子手裡的筆有節奏地敲擊在墊闆上，“也不差這一個人。”

身心俱疲了已經，梁生也沒有打算和蔔汐子計較，隻希望接下來的三個人可以争口氣，結果來了臨時的消息…原定的59号放棄試鏡的機會。

“60号。”

“評委好，我是闫舜華。”

梁生道：“還真是壓軸出場啊。”

蔔汐子看梁生一副興趣盎然的模樣，又一次翻開劇本細品。

劇本很有特點：名字相同的兩人相遇，一個是異裝癖自戀又自厭，一個是壓抑自己偏執且瘋狂，卻莫名契合。

可惜太過相似往往象征着某種必然的遺憾…

演繹者不僅得從相同中找到差異，更難的是從差異裡挖掘相似，又要營造出角色之間隐隐約約的缺憾。

預計會是一部電影，所以演技注水就會是這部作品的大忌。

從試鏡中就應該捕捉到節奏的重要性，可是理解這件事的人卻少之又少。

“桌面上有道具可以使用。”試演模闆裡總共有三個場景，每個場景的不同都會準備主要道具，但不限制使用方式。

闫舜華深吸一口氣對着攝制組合掌打闆。

“快看。”闫舜華揚起燦爛的笑容，微微昂首指着前方而後做出了波浪翻湧的姿态，另一隻手仿佛握着什麼，又從緊握反手緊扣。

“這條魚就像你一樣，看！它的魚尾。”闫舜華手機錄着畫面，摁下翻轉鏡頭，鏡頭裡隻有他一個人，“像我給你買的那條裙子…”

闫舜華一直在說着什麼哪怕無人在側，他的眼裡也隻有身邊的‘人’，駐足在某處，看着一條純白的裙子陳列在櫥窗内。

踮腳，将自己的倒影和裙子重疊，面露嬌俏地轉一個又一個圈，又失神于投射在櫥窗上的面孔，對那張笑顔感到陌生又流露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渴求。

已然落幕了，現場隻有錄制設備在發出不合時宜的噪音。

“你還沒走？”雲翛看着甘星涯用指尖搔弄脖側朝自己而來，“海選已經結束了。”

甘星涯歪着腦子示意身後，“他們已經在撤道具了。”

雲翛背靠着身後的玻璃栅欄，涼風撩起他的衣角，一下下翻着撩人心的浪卷，他俨然成為了晚霞裡的油畫。

尚閱川問過的那句話，竟成了自己躊躇不前的緣由。

五年的時間對一個演員而言很緻命，靠着滿腔赤忱…真的可以信誓旦旦說演好一部劇本嗎？

自己甚至海選都出錯，還會有人喜歡一個不完美的作品嗎？

“61号還沒有出現嗎？”

神秘的61号，沒有演員簡曆，沒有見過長相，名不經傳的路人。

尚閱川坐在位置上，撥弄筆蓋，咔哒咔哒地聽出了些煩躁的意思。

“尚總，還等嗎？”梁生詢問着。

“不等了，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