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即楓葉。因梁驚秋獨愛紅楓,仲越濤便在整片山上種滿了楓樹。每到深秋,漫山遍野的火紅織染天際,如火焰絢爛。便是此時盛夏,瞧這滿山郁郁蔥蔥的樹木,亦能想象得到入秋後的盛況。
此時紅葉山莊熱鬧異常,除了莊主父子,所有招募來的人也都在前廳。有離開少林寺雲遊四方的廣知大師、江陵首富蘇申夜、青城派時夢之、滿臉算計的汪增全、盜賊胡跖、以狠厲著稱的鄒喻、一副看戲樣子的章平,以及陸小鳳曾經見過的程萬戰、宋丹青和範一彪。除了分别是今天早上和中午達到的蘇申夜和時夢之,其餘人因為連日來尋找仲雪,都是一臉疲憊。
仲夏站在正中來回踱步,急得滿頭大汗,問道:“爹,方圓五百裡我們都找遍了,依舊沒有雪兒的下落。以她的腳程,五天肯定走不了這麼遠。您能确定她是五天前不見的嗎?”
仲越濤頹然地坐到椅子上,說:“她半個月前說想一個人待着,我就……五天前我去她房中找她時,才發現她不見了。”
仲夏又急又氣,說:“過了十天你才想到去找她?”
仲越濤見兒子絲毫不給面子當着這麼多人大聲質問自己,臉上頓時陰了下來,不耐煩地辯解道:“雪兒向來乖巧,我哪裡想得到她會離家出走。”
程萬戰插話道:“仲公子,我瞧你也别說仲莊主,同住山莊的你,不也沒發現仲雪姑娘離家?”
“我……”仲夏張了張嘴,氣憤地将頭轉到一邊,沒有反駁。
“阿彌陀佛。”廣知大師說道,“如今最要緊的還是盡快找到仲雪姑娘。”
蘇申夜搖着扇子,甚是自信地說:“諸位放心,我既然來了,看在我與她的夢中情緣份上,必定加派人手,勢必找到仲雪姑娘。”
時夢之秀眉豎起,冷臉說道:“這一個月與你在一起的,是我!”
宋丹青拿着筆,調侃道:“古有盧生黃粱夢醒,怅然不知那一生隻是一場夢。如今蘇公子不過将一夜好夢誤以為一月時光,亦不無可能。”
蘇申夜看上去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好一個世家公子,說起話來卻絲毫不客氣。他呵呵冷笑道:“我這人雖有些迷糊,但至少能确定自己沒見過時姑娘。姑娘若有所求,不如幹脆說出來,何必編這種說辭?”
“你!”時夢之見他不僅不信自己,言語中還有輕視之意,又羞又怒,氣得面色通紅,指着蘇申夜,“我什麼都不求,我要的是為我自己讨一個說法!”
“時姑娘……”身為主人,仲夏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以何種立場摻和進兩人的糾葛之中。
便在此時,一直看熱鬧的胡跖開口道:“蘇公子,我一貫自認小人,沒想到你們這些君子行為也這般令人不齒。我可以作證,十天前你們二人的确在一起。我當時手頭拮據,便跟正在閑逛的你們倆借了些銀子。”
範一彪鄙夷道:“恐怕不是借吧。”
蘇申夜也嗤笑道:“何時賊說的話也能作證了。”
胡跖哪受得了被這麼擠兌,原本就比常人紅些的鼻子氣得更紅了,尖聲叫道:“親眼所見,為何不能作證?你們這些個正人君子不見得比我這賊敞亮。”
便在氣氛僵持之際,眼珠不停亂轉的汪增全突然開口道:“依我看,既然蘇公子自告奮勇承擔尋找仲雪小姐的責任,我等不應繼續浪費功夫,趕緊尋找聖藥才是上策。否則萬一耽誤了時間,來不及救治仲雪姑娘,怕是要後悔莫及。”
範一彪當即反駁道:“你這話說得不在理,若是光找到藥,找不到仲雪姑娘又有何用?”
汪增全道:“所以我才覺得兩事并行方才合理。若範少俠想尋人,與蘇公子一道便是。”
胡跖搶先拍手叫好,起哄道:“我認為在理。”
“尋人……”
宋丹青打斷範一彪的話頭,說道:“以蘇公子加上紅葉山莊的财力物力,我想尋人一事用不着我們操心。”
蘇申夜将扇子合攏左右搖擺,說道:“非也,非也。仲雪姑娘身體嬌弱,晚一天就多一分危險。若有諸位在,多一個人多一份力,也能盡快找到她。”
兩方争執不下,誰都有理,各懷鬼胎。此時此刻,唯一能決斷的便是這裡的主家。仲越濤正要說話,便見門口進來一人。
“倒是熱鬧。”
此人四條眉毛,正是陸小鳳。跟在他身後一襲鵝黃衣衫,如弱柳扶風、又似嬌花照水的姑娘,便是他們苦尋多日的仲雪。
“雪兒!”仲越濤和仲夏同時展露喜色,一齊迎了上去。
“爹!哥哥!”離家多日再見親人,仲雪同樣激動得很。
“你這丫頭,到底跑哪去了,讓我們好找!”明明是責備的話語,但仲夏的眼中卻是止不住的寵溺。
“我……”
“好了,雪兒安全回來就好。”仲越濤果然如傳言中一樣,對次女極為寵溺,連絲毫責備都不舍得。他向陸小鳳以及随後進來的花滿樓和雲初霁拱手一禮,道:“多謝三位送回小女。”
陸小鳳回禮道:“舉手之勞,仲莊主不必客氣。”
仲越濤眼中隻有女兒,其他人沒有找回仲雪,哪怕連日來付出再多辛苦他也瞧不上眼。此刻更是看也不看其他人,拽着仲雪就要送她回去休息。
“走吧。這些日子怕是吃了不少苦,先回去休息。”
“嗯……”仲雪回頭看了看,這才依依不舍地随着仲越濤從側門離開。
“諸位稍後。”仲夏交代了一聲,也跟着離開。
就這麼被留在廳堂的衆人面面相觑。宋丹青最先打破沉默,說道:“早聽聞仲莊主愛女成癡,如今一見,果然是個至情至性之人。”
胡跖搓了搓自己的紅鼻子,不滿地小聲嘀咕道:“再真性情也沒有将客人晾在外面的。”
程萬戰早看不慣這個出了名的小偷,趁機譏諷道:“閣下若真有骨氣,便離了此地。為那幾兩碎銀子,不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