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跖雖是盜匪，卻最恨别人看輕自己，當即叫道：“誰說是為了銀子？我是為了仲雪姑娘，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程萬戰不急不慢地回應道：“我舍命尋藥，換些辛苦錢，堂堂正正，有何不可？”

胡跖聽出他刻意加重“堂堂正正”四字，知道他隻暗諷自己，正要繼續辯駁，一聲佛号讓他又閉上了嘴，廣知大師的面子他還是要給的。

“貧僧認為，兩位施主此番前來都是為找尋聖藥救治仲雪姑娘，根本目的并無高下之分。”

這一番話算是給了一個台階下，兩人都識趣地住了口。

雲初霁見他們隻用“聖藥”代稱，不由奇道：“你們所說的聖藥究竟是何物？”

沒人想給自己增加一個對手，因此一時之間無人回答，唯有宋丹青轉着手中的筆解釋說：“仲雪姑娘因先天不足，身體孱弱。我若沒記錯，當年是廣知大師斷言，仲雪姑娘活不過二十歲。唯有找到聖藥方能續命。如今仲雪姑娘将滿二十，仲莊主才招募我等。可惜我們來此幾日，卻仍不知聖藥為何物，不知廣知大師可否為我們答疑解惑。”

廣知大師緊閉雙眼，不停轉動佛珠，絲毫沒有回答的意思。

宋丹青不依不饒，繼續說：“據我所知，當年仲夫人重病纏身，也是大師下了藥石罔效的結論。結果沒多久，仲莊主就不知從哪尋來聖藥，成功救活其妻子。大師您在别處獲悉此事，驚詫不已，立刻返回。不是嗎？”

衆人齊齊看向廣知大師，卻見他仍舊閉眼轉動佛珠，仿佛沒有聽到宋丹青的質問。

宋丹青繼續道：“就算大師不說，其實也不難推測。能找到這種罕見珍寶的，我隻想到一個地方——玄墨閣。”宋丹青言之鑿鑿，說是推斷，分明是有十足的把握。

雲初霁心中一動，萬沒想到玄墨閣亦參與其中，或許此事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她仔細觀察着宋丹青，此人能查到這麼多隐秘，絕不能小觑。

蘇申夜問道：“照你這麼說，二十多年前是玄墨閣尋來的聖藥，那麼這次為何仲莊主不再找玄墨閣，反而招募我等？”

“銀玄玉可以拒絕，無法拒絕的金玄玉卻隻能由所謂閣主和幾個掌櫃發給選定的人，也隻有選定的人能用。所以隻要他們不願意給你，就算你拿到了也沒用。”宋丹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諸位可看清暗藏其中的貓膩？那些刺客是工具不假，但使用工具的，卻并非是那些自以為是的交易者。你說是嗎？雲姑娘。”

雲初霁正感歎宋丹青居然看的如此透徹，卻沒想到他突然指明自己身份，并将話頭遞了過來。以宋丹青的博聞強識，看出她的身份不是難事，但雲初霁想不明白他為何要問自己，于是隻淺淺一笑，道：“我與玄墨閣素有恩怨，閣下問我，怕是聽不到好話。”

宋丹青呵呵一笑，不再追問。

時夢之問道：“便是得不到金玄玉，用銀玄玉，開足足夠高的價碼，難道玄墨閣能忍住不動心？”

宋丹青笑的很奇怪，說道：“我想這便是大師不想說的原因了。若我們知道第一次乃是玄墨閣出手，必定有此疑問。所以如今的紅葉山莊真的能拿出足夠的銀子嗎？兩年前，殺掉那個人，是否真的隻是因為送來的聖藥不對？”

面對再三質問，廣知大師依舊不發一言。

“閣下有疑問為何不問我呢？”衆人循聲看去，正見仲夏從側門緩緩走出。

面對仲夏質詢的眼神，宋丹青絲毫不懼，回望過去，問道：“那請問仲公子，我們所尋聖藥究竟為何物？”

仲夏也幹脆回答：“七目鬼蟬。”

“鬼蟬？”宋丹青喃喃道，“我聽聞其蟬蛻可以治愈任何傷勢。它雖然難得，卻也不用特意招募人去找尋。夷陵那裡就有商販偶爾兜售。”

仲夏解釋道：“不是蟬蛻，而是蟬本身。而且必須是存活十年以上的蟬，否則藥效不夠醇厚。”

“十年以上？”饒時見多識廣的宋丹青也不由大驚失色，“就算鬼蟬以鬼草為食，但十年之久，未免太過長壽。”

仲夏點頭道：“所以才罕見。我們正是為了防止有人搶先得到十年的鬼蟬，才隐瞞聖藥的來曆。”

程萬戰咋呼道：“那早點把那勞什子鬼蟬搶到手不就行了嗎？”

仲夏搖頭，解釋道：“鬼蟬一旦離開鬼草，一個月後便會死去，那時藥效會大大衰減。而且就算是十年的鬼蟬，藥勁依舊猛烈，孩童服用會有性命之憂。因此直到兩年前，小妹長到一定歲數，家父才招募人尋鬼蟬。誰知尋來的不足十年，緻使小妹大病一場，險些喪命，家父才會一怒之下殺了送藥人。至于缺錢言論，完全是無稽之談。等家父來，自會帶諸位見分曉。”

雖然此話句句在理，但宋丹青的話已經如同一根尖刺一般狠狠紮在衆人心頭。範一彪左右瞧瞧，看出衆人眼中的懷疑與退卻，隻覺心中一陣無名火起，高聲道：“諸位自稱江湖豪傑，難道因為區區幾兩銀子，便要置那位嬌弱的姑娘于不顧？”

程萬戰嗤笑出聲，道：“除了今日來的幾位，我們這些人可都是沖着招募中承諾的重金答謝來的。閣下現在說這話，莫不是想在仲少莊主面前擡高自己？”

範一彪高聲反駁道：“我沒有！”

程萬戰嘿嘿幾聲，壞笑道：“那閣下敢說那位我見猶憐的仲雪姑娘沒有讓你絲毫動心？”

範一彪被說中心思，瞬間語塞。幸虧他的胡須又厚又濃，否則絕對遮不住那張已經漲得通紅的臉。

雲初霁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宗政霈，心中不忍故意說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若非死纏爛打，我以為并無不妥。”

當年程萬戰對蓮夫人緊追不放死死糾纏，甚至惹得蓮夫人大打出手，鬧的可謂是世人皆知，這一番話可謂是實打實狠狠地拍在了程萬戰臉上。可是被打臉的又豈止程萬戰一個。時夢之冷哼一聲，道：“誰知不是有人始亂終棄，才害的别人窮追不舍。”

“這話……”

“這哪能相比。”宋丹青知曉雲初霁不知原委，适時打斷她的話說，“時姑娘是來讨個說法，哪能叫死纏爛打！”

程萬戰聽了卻不幹了，叫嚷道：“我那也不叫死纏爛打，明明是……”

“父親。”

仲夏一聲叫喊打斷了争執的幾人。所有人循聲看去，果然見到仲越濤走了進來。仲夏走過去，小聲禀明衆人懷疑。仲越濤面色微沉，高聲道：“本山莊既然發布招募，便不會欺瞞各位。請諸位随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