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交河城最高的阙樓之上金蟬子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本以為未沾染塵緣,自己不過是來凡間曆練,總歸是要重回靈山的,從未将自己徹徹底底當成是這凡間之人,總覺得與這世間并沒有太多的牽絆,此刻不知為何竟有種情緒湧上金蟬子心頭,難道這便是凡人常說的思鄉之情?
“法師,您可是想家了?”
歡信打斷了金蟬子淡淡的鄉愁,他看着王城道:“是啊,原來這便是思念,歡信,你去過長安嗎?”
歡信兩眼充滿笑意道:“我一直對長安十分神往,可惜還從未去過,聽說長安繁華瑰麗,包羅萬象,是個人人去了都想留下不想走的地方。”
金蟬子看着遠方道:“你以後若是去長安,定要尋我,我帶你玩轉長安。”
歡信點點頭。
“歡信,這交河城簡直和長安布局一模一樣,你若有一天去了長安會有種自己究竟在高昌還是大唐的錯覺。”
歡信聞言自豪道:“我高昌國先祖從前是漢人,一百多年前為躲避戰事,舉家來到西域,在這裡建立起了高昌國,曆代國王陛下都崇敬中原文化,我王陛下在年少時随着已故先王去過中原遊曆,如今這王城就是在陛下親自設計下督建的。”
金蟬子點點頭:“原來如此!”
不過為何這凡間總是戰事不斷,禍事不斷,多少平凡百姓要為上位者的貪婪野心颠沛流離,甚至無辜付出生命,金蟬子覺得麴文泰說的十分在理,東土百姓與高昌百姓并無不同。
這兩日麴文泰不找自己聊天叙舊用飯時,金蟬子便跟着歡信在交河城中四處溜達,沒想到這城中大部分人竟都是漢人。
在高昌王安排下第三日金蟬子開始在宮城外的遍覺寺開壇講經,麴文泰原本讓金蟬子繼續住在宮中,每日派人用步攆接送金蟬子往來王宮和遍覺寺中,被金蟬子謝絕。
最後麴文泰隻好答應金蟬子暫時住在遍覺寺中,命人送去了幾大箱物品,枕頭被褥吃食一應物品皆以上賓待之。
太熱情了,金蟬子有些受寵若驚,心懷感激,在這個陌生的國度,竟有人如此關懷自己,尊敬自己。
每日開壇講經麴文泰和王後還有許多皇室貴族都會來遍覺寺聽金蟬子講經,麴文泰和一些皇室還時常拉着金蟬子讨教佛理。
麴文泰心下困惑,高昌雖在西域也算強國,其他國家都要向高昌低下高貴的頭顱,隻是面對西北方的突厥和東南方的唐國,高昌卻隻能受制于兩國,這些年高昌還要不斷地向突厥和唐國上貢,令麴文泰時常感到不滿。
麴文泰問金蟬子可能破這仰他國鼻息,受制于人的困境?
金蟬子告訴麴文泰,這是凡間常态,若想不受制于他人,必得先強大自己,若高昌到了國富民強那一天,自然不用仰人鼻息,百姓也能安居樂業。
麴文泰若有所思問金蟬子是否能留在高昌輔佐自己,若能留在高昌,便奉金蟬子為國師,舉國供養,高昌本也是佛國,崇信佛法者衆多,為何一定要前往天竺才行?
金蟬子搖搖頭:“貧僧一心西行,此生必須西行天竺,求取真經,完成佛祖之命,怎能留在這裡為官?況且我也不懂朝堂之事,更談不上輔佐陛下。”
見金蟬子态度堅決麴文泰隻能作罷,隻是每次和金蟬子聊天都不死心地要再問上一問。
有一日金蟬子在城中四處溜達一圈剛踏入遍覺寺中,突然從山門後跑出來一個少女攔住自己聲音清脆道:“玄奘法師,可能将您手上戴的佛珠賣與我?”
“??????”金蟬子看着面前的少女,這是何意?竟有人想買我的法寶。
看着少女期待的目光金蟬子朝前走去回了句:“不賣!”
少女跑上前攔住金蟬子問:“您要多少錢才能賣與我?開個價吧!”
金蟬子蹙眉看了看少女道:“多少錢都不賣。”
少女不解道:“為何?”
“貧僧不差錢,況且施主此舉你不覺得不妥嗎?”
少女有些氣餒道:“我一心崇敬法師您,見您講經時手上都握着那串佛珠,想向您買來,帶在身上以保平安,剛才唐突了,法師恕罪。”
原來如此,金蟬子覺得自己方才嚴厲了些于是柔聲道:“貧僧這佛珠不能賣,不過,貧僧可以給你畫道平安符,帶在身上也可保佑你平安。”
少女聞言擡起頭一臉喜悅道:“當真!”
金蟬子點點頭:“自然,你随我來般若堂中。”
少女接過金蟬子畫好的平安符後喜笑顔開,如獲至寶般将平安符裝入荷包之中,向金蟬子拜謝,金蟬子止住少女道:“我看你一心向佛,佛祖從不講這些虛禮,心中有佛便是,不必行此叩拜大禮。”
話音剛落,幾個身穿宮人服飾的侍從跑進般若堂焦急道:“公主,讓我們好找啊!”
“福音公主!?”金蟬子看着眼前少女,突然想起來這不是初來高昌那晚宮門口跟在麴文泰和王後身邊迎接自己的那個皇室女子嗎?就說方才覺得眼熟,原來竟然是麴文泰最小的妹妹福音公主,剛才竟然一時沒有認出來。
福音公主開心開心道:“本公主又丢不了,你們這麼緊張作甚?我方才看到玄奘法師從寺外回來便找他讨了平安符。”說着搖了搖手中荷包。
福音公主的宮人們聞言道:“公主,我們也想要玄奘法師畫的平安符,戴在身上消災辟邪!”
圍着金蟬子就要又跪又拜讨平安符,金蟬子連忙止住幾人道:“别跪拜我,跪我的不給符啊。”
幾人趕站忙起來看着金蟬子開口道:“這幾日都是遠遠聽您講經,沒想到您竟是個妙人。”
這高昌人講話倒是有意思,妙人!有多妙?金蟬子忍住沒問,提筆又在符紙上畫了幾道符,送給衆人,衆人滿意離去。
下午金蟬子正在一處佛窟觀賞浮雕,走進來個年輕僧人道:“玄奘!”
金蟬子回頭看着僧人,僧人身上妖氣若隐若現:“虎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