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連天,覆蓋了一層薄雪,破敗的盧宅,少了幾分蕭瑟,多了幾分平和。
“收拾收拾住下吧,再派幾個人去買些炭火吃食。”
盧辛應下:“是。”
路壬歎了一口氣推開前廳的門,厚厚一層灰塵同幾人呼出的白氣相交,泛起一股潮濕的黴味。
“老宅為何沒有派人看守?”
“原本是有的,隻是大公子出了事,老宅的人去奔喪了。”
看來盧獻自兄長死後便開始籌謀了。
不怪盧獻謹慎,兄長死谏,雖說什麼文官理盡之責,但需要臣子用生命去挽回決定的君主,真的值得擁護嗎?
“知道了,讓人都出去吧,我要靜一靜,誰都不許過來。”
“啥?”懷永安不疑有他,正要往外走,卻被路壬拽住,“你留下,收拾收拾桌子。”
雲配看看盧辛,又看看路壬懷永安,他呢?
“帶雲公子挑間好屋子去吧。”
“是。”
路壬輕聲道: “出來吧。”
桌下的地闆忽然陷下去一塊,從下面爬出來一個人。
桌子沒有移開,偪仄的空間就顯得桌下人的姿态有些狼狽。
“楞那幹嘛,搭把手。”盧獻伸出左手,讓懷永安給他扯出來。
盧獻撲撲自己衣服上的灰,又扯了懷永安的下擺擦了擦椅子。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房間有呼吸聲,卻沒有外人進來的痕迹,清楚盧家老宅的密道。”
“說吧,怎麼跑這來了。”
懷永安搖頭晃腦道:“天意。”
“投骰子。”
“那你們還挺會投,我廢了好大勁才将人悄無聲息地帶過來。”盧獻坐下,靠着椅背閉眼。
“這不挺好的,名正言順給你打掩護。”路壬一語點明。
這話是沒錯的,沒有比自己人在自己的地盤打掩護再名正言順了。
之後的用需采買都可過份明路。
“好好好,去讓廚房給我做碗馄饨去,裡面要有綠葉菜。”
“其他人呢?”
“其他人暫時在其他地方,現在這裡隻有我。”
“你等着,我去給你叫馄饨去。”懷永安攬過這活,徑直出去。
路壬想确認一個可能: “你該不會現在叫燕還吧……”
回應路壬的是沉默和茫然。
“……”他剛想好的名字,怎麼這個妹妹就知道了呢。
“那看來是真的了。”
“你怎麼知道?”他誰還沒告訴呢!
“這就是天機了。”
“我起個名字怎麼就天機了,還是這名字有問題,我再改一個?”
“名字挺好的,就是結局不太好。”
盧獻輕輕彈了下路壬的腦袋:“還沒開始就唱衰哥哥啊。”
“我說出來你信麼?”
路壬的表情嚴肅,不似玩笑。
“信,畢竟我倆是血肉相連的親兄妹,說吧。”盧獻颔首輕笑。
“弘王沒有死,他回去了,身旁跟着一位白發少年,後來弘王登基,少年拜相。”
“那個少年叫燕還。”
“是,弘王也就是後來的皇帝,登基前九死一生,傷了根基,在位六年,崩。太子沈緻繼位,号晉熹,燕還輔政。
晉熹二年,臨陳開戰,朝廷兵敗,燕相身死,帝降,三國并兩國。
而後三年大旱,人相食。”
“燕還為什麼身死?”
“有很多傳言:兵敗自刎,下旨鸩殺,投敵叛國。不過最後燕相還是有個好聽的谥号:文正。”
“那你覺得哪個最可信?”
“兵敗自刎吧,但是亂世裡,太正常的死法,都不是很正常。”
“好歹有個好聽的封号呢。”盧獻笑意直達眼底。
“之前想過,但後來見到你,我想你不會在意谥号,更不會兵敗自刎。”投敵叛國的可能性倒是要大一點……
“是啊,一條爛命我都要活下去。活着本就比許些人奢侈很多了。”盧獻笑着歎了口氣,“什麼樣的結局才算好呢?按你所說的我都做到那個份上,國家危亡也已不是我一人之力可挽回了,何錯之有?”
懷永安拍了拍盧獻的肩膀:“哥,你想的開就好!”
有武侯的境地卻沒有武侯的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