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會可恥的逃避現在正面對的事情和即将要發生的事情。
普普通通的柴米油鹽,總會比不過外面的波濤壯闊。
膽小的人畏縮在殼裡,膽大的人才願意蛻殼直面風浪。
某種意義上她們三人都是慫人,但雲配勇敢一點。
而她,為了雲配也莽撞了一次,但僅僅是莽撞,以後呢?
她隻是走一步看一步。
之後大概會努力撐起來兄長說的那個“清流門第,書香世家”的盧家吧。
事未臨頭,不幹己身。
所以不怪她們迷茫,誰讓她們膽小,誰讓她們沒有目标。
天下不缺獻祭者。
路壬苦笑着閉上眼睛,在書案上睡得安詳。
“你們倆怎麼都睡了,文章你們寫完了嗎?”雲配瞧見這兩人睡了起來,正要發火,但又擔心自己高聲将人吵醒,聲音也漸漸停住,自己放棄了掙紮。
梁思珃一去十日不回,梁府卻來了位稀客。
梁府目前沒有主人在,路壬和懷永安這兩人托孤來的,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故而這位貴客登門也隻有管家去接。
貴客也不是别人,是梁思珃的小姑姑,韓王妃梁楹。
“鈞兒呢?”
“回王妃,家主出門辦事還未回來。”
“我特地來見他,他居然不在。好餓啊,鐘叔,讓廚房給我備些吃的吧。”
“好,王妃稍待。”鐘叔忙招了人安排下去,接着領着韓王妃去了前廳。
“府裡瞧着多出了許多人。”
“是家主請來的先生。”
“鈞兒都中榜眼了,還請什麼先生?”
“此事說來話長,是給盧家的兩位請的。”
“盧家?獻兒?還有誰?”
“不是盧二公子,是新尋回來的兩位。”
韓王妃深居簡出,自然是未曾聽到過盧家的喪事。
“盧家老家主沒了,盧二公子剛找到失散的幼弟幼妹,沒兩天就火海裡沒了。”
“我去見見他們。”
“這會他們應當正在寸金堂聽先生講課。”
“走,都小聲些。”
韓王妃透過窗戶,遠遠瞧着三人。
“女孩就一個,男孩是穿靛藍衣服的那個?”
“是。”
“跟獻兒長的不是很像。”
“可能肖父肖母有所差别。”
盧家的孩子,且過了盧獻那邊的明路,她沒道理更沒必要質疑血脈。“也是,不過雲家的孩子怎麼也在咱們家?”
“雲家?王妃說的是臨安雲氏?”
“另外的那個孩子雲相的五孫子。他長兄雲泠是與鈞兒同年的狀元,如今已是侍禦史。”
“這,這位小公子未曾細說過身份,隻說了姓名是雲配。”
“對,就是他,他來我們家幹什麼?”
“是跟盧家的兩位一起的,他們說是結伴的生死友人,讀書這種樂事必要同享,橫豎兩個人與三人沒什麼差别,家主便讓雲公子也一起了。”
“咳……看起來是像真朋友。鈞兒沒答應他們什麼事吧?”
“這……應該答應了。”
“答應了什麼?”
“似乎是盧二公子的遺志。”
“那應當還好。”隻要沒摻和進弘王謀反或者他自己謀反,應當都不是問題。
“那個女孩子是叫盧望對嗎?小時候水靈靈的,長大這闆闆正正的樣子,倒同叙兒很像。長這麼大了啊……”當年的兵亂,南方的士族首當其沖,“我當時比她還小呢。”
“王妃,追思傷神。”
“留意着這個雲家的孩子。”能得到雲家的站隊當然好,隻是雲家的麻煩事可不少。
路壬察覺到外面的視線,正好對望過去。
韓王妃沖她淺淺一笑。
這位韓王妃與梁思珃三分相似,面容姣好,不是那種嬌花照水般侬豔不可方物,像金石铮鳴,隰間飛瀑,眉宇間威嚴堅毅。
路壬沖她點了點頭。
韓王妃笑着走開了。
路壬記不太清這位韓王妃的結局,似乎是自戕而亡。
平康帝仁慈,奪嫡失敗依舊沒有殺了自己兄弟,隻是将韓王留在京中。
當然也許是如盧獻所言,韓王無力子嗣,所以放了韓王一馬。
韓王郁郁而終,比平康帝去的還要早一年。
三人下課後,韓王妃邀他們一同用膳。
倒也沒問他們其他的事情,隻問了他們日常課業,以及三人怎樣結識的。
路壬和懷永安自然不能說雲配是被綁來的,隻說他們在路上遇到了離家出走的雲配,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故而結伴雲遊。
“孩子們,這解釋聽起來很扯的。”王妃輕聲笑了出來,搖搖頭。
“其實人世間的故事大都怕假大空,故而寫的合乎情理。現實之事未嘗不比故事荒誕。”
“有理,是個聰明的孩子。”這話聽起來像是意有所指。不過聰明人從來不主動挑破話頭,所以誰都沒有對這句有所解釋。
氣氛沒有剛才熱絡,隻餘雲配吃喝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