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配悄悄走近雲煥的房間,還未推門便聽得:“抖抖雪再進來,讓硯書給你把鬥篷挂去熏一熏,去去寒氣。”
雲煥已經用過膳了,側卧在榻上溫書。
房中地龍燒的恰到好處,讓人察覺到一陣春意。
“四哥。”
“小五,怎麼了,受委屈了?”雲煥招招手讓他坐近些。
“都下去。”雲配朝身後衆人道。
雲煥默許的點了頭,再侍從便都退下了。
“四哥,紅葉山莊太過奢靡了,且已經逾制,我在臨安酒樓還聽說我們家強占百姓百裡良田……況且祖父還在任上,這等做法無益于祖父聲名。”
“就是為了祖父。咱們祖父如今這個位置,子孫若是争氣,芝蘭玉樹,名題金榜,反而不是好事。陛下是不希望祖父有太出衆的兒孫的。你在京城總也得讀些典籍吧,怎麼連這其中的關竅都不懂?”
“那我們家侵占良田的百姓怎麼辦?這個時候,即便将地還回去,都已經來不及播種了。”
“賠了很多,哪家不滿意,直接去衙門告即可。”
“他們告了會有什麼結果?”
“小五,哥哥不知道。”雲煥摸了摸雲配的頭,說的很溫和。
雲配意識到省略的那一句話:“沒有人去衙門告過。”
他是既得利益者,世間規則于他并無壞處。隻是這樣的規則是否可以長久留存?同樣的,他也不知道答案。
雲配折返回去的路上,迷了路,也不知怎麼誤入了處園子,空空如也,也未點燈。
雲配将手上提的燈放低了些,照着地面。雪還未停,地上許多腳印還未被完全隐藏掉。
似乎雪地上有一處鳥頭一般的印記,看不真切。
他蹲下身來,本欲細細探查,隻是有人喊道:“什麼人?”
是雲明的聲音。
“三哥!我在這。”雲配瞧見雲明打着燈籠走來,忙起身招招手。
“大冷天的,跑這來幹什麼,山中野林,也就屋裡和溫泉池子暖和。”雲明将自己身上披的氅脫給他,又将雲配手中的燈接過來,“走吧,送你回去,能跑這來估計是找不着路正要哭呢。”
雲配沒顧三哥的嘲笑,将與四哥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雲明笑道:“告了,就需要像你哥這種大清官,不偏不倚的斷案。”
“那要是碰不到呢?”
“把希望都寄希望于别人,本身就不是件十拿九穩的事情,但不試試,怎麼知道?”雲明也拍了拍雲配腦袋,“很多事吧,本就不是寫在書上說一不二的,别太把所謂的規則教條當回事。”
世間種種,王朝更疊,颠覆規則的多了去了。
“我還是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就交給時間。處理事情時,自己舒坦才是最要緊的。”
“我知道了。對了三哥,你怎麼來莊子上了?”
“鬧鬼,父親讓我回來看看,本來以為逮着鬼呢,誰知道逮着你。”
“多久了,怎麼沒聽說。”
“多新鮮啊,你都聽說了的話,聖上都快知道了。家醜不可外揚,懂不懂?”雲明湊上前去,彈了雲配一個腦瓜崩。
“那要不我幫你捉鬼?”
“哪裡有鬼,肯定是有人搞鬼,你就别摻和了,該吃吃,該喝喝,帶着朋友溜完之後,再過些時日跟我回緒州。梁長史催着我要人呢。”
“大冬天的,哪裡有什麼好溜的,吃的也就那些……”
雲明在方才的地方,又彈了雲配一個腦瓜崩:“你是真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幹活不知三哥累。大冬天蹲個野林子,這活誰樂意誰做。”
“你帶我看看?”見雲明不為所動,雲配繼續道,“我那朋友能耍大刀的,她說她能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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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為什麼我要半夜拿着刀在雪地裡捉鬼?”路壬吞了口熱茶。
“我胡謅的理由。”
“他啊,就想趕緊将臨安的事了了,回去找梁兄長。隻是我的事還未解決完,我是不會走的。”
“你的事是什麼事?說出來我們也好早将事了,縱然我不能幫你,我也能去找二叔去幫忙。”
“你們雲家在江南勢大是不是?你們地頭蛇,土皇帝,隻要事情沾了你們雲家,就立馬什麼都解決了是不是?”懷永安輕笑道。
“你分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分明也察覺到了,我什麼意思。非要我挑明嗎?若是與雲家無關,我何苦受傷都要去搶你,當真不怕一大群江湖客,不怕小路大刀嗎?”
“所以你是來找雲家報仇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