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了,算了。”路壬拉着雲配起身就走,不給八字胡一個眼神。
“不再考慮考慮?”
“你消息賣那麼貴,要麼是消息帶來的後果你和如聽聞無法承擔,要麼就是根本沒有這個消息,無從查起。
不管是哪種情況,都不是我們這種小老百姓付得起的代價。”
某種情況下,有了“歸海”這個條件,他們幾人所知的未必比如聽聞知道的少。
歸海,少主,雲家,舊交,這幾個次加起來,都能多多少少拼湊出來個上一輩的恩怨情仇。
長生教的兩人在下面靠牆等着。房間方才他們那房間牆壁應該是特地用的絲綢被褥包裹起來,用以隔音。
見他們二人下來,為首的那人沖着路壬點了下頭。
路壬不明所以,将雲配的胳膊又扯近了些。
“我有一個問題?那個人看起來好像認識你?”
“我不認識。”路壬瞥到雲配略顯雜亂的頭發,“我也有一個問題,為什麼你會在束發裡塞個珠子?”
雲配撫了有些淩亂的頭發,眼睛微微眯起:“剛開始時,不太會束發,伺候我的人跟我差不多年紀,會梳但是梳的不好看。
侍女嬷嬷倒是給我挽的好看,但到了學堂裡總不至于帶着,惹人笑話。
後來我就發現先把頭發擰一下再塞顆珠子,頭發繞着好盤,還不容易倒,就成了習慣。”
路壬笑了:“你還上過學呢?”
“勳貴子弟都會去博甯院,皇子公主也會在裡面學習,當然也會收一些聰慧的貧窮人家孩子,不過很難考的。像我這種肯定就是家裡硬塞進去的。”
“貧苦人家費勁千辛萬苦,才終于能與你在一個屋檐下讀書,這世間于每個人都不公平。所以……”
“哈……是啊,所以我還是要更努力些……”雲配以為路壬在打趣他。
路壬直直盯着雲配,扯着袖子的手也未曾松過:“所以,無論你是“誰”,都沒關系,前事非你所願,後事我們竭力去改。盡人事,聽天命。”
長街紛紛擾擾,天地悠悠,日光朗朗,所有的喧嚣沉寂,雲配耳畔變得空蒙起來,就由着路壬拉着自己往前一直走。
良久才回答了一聲:“嗯。”
兩人都有些隐隐的猜測,默契的都沒再提起。
“少主”莫非指的是歸海家的少主?
若真如此,雲配非雲家血脈。他現在擁有的家族,親人都是虛幻的。
他要背負上一段與他原本并無交集的血海深仇。
甚至他的過去這些年裡從未聽到過“歸海”這個家族的隻言片語。
不甘,怨恨,憤懑,傷心,無措,他盯着身前的那個背影,隻是心緒被繳作一團,仿若是天晴後的長街,行人車馬的輾轉踩踏,一灘渾濁土色的泥水夾雜碎雪,難看的不成樣子。
可人生于世,誰不如浮萍?
雲五公子現在才發現,除了做他的雲五公子外,他什麼都做不了。
————
“他又怎麼了,你帶他出去風吹到了?”懷永安正在用雕木頭瞧見雲配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又不知道怎麼說。
“沒有,我們找到了“如聽聞”。”路壬否認道。
“打聽了什麼事情?”
“等他自己想清楚再說吧,隻是猜測。”
“我可能還要在臨安呆一段時間,你要回宣城嗎?”
“暫且在這裡呆着吧,我有預感,之後的麻煩事一定不會少。我們今日還遇上了長生教的人。”
“其實前幾日我便在想此事,這個教派既然已經出現在臨安,可見周圍的郡縣已經有許多信徒。其勢之大,遠非我們明面上瞧着那麼簡單。如此勢力,朝廷要麼招安,要麼談判,要麼清繳,但官府無甚作為。
那日雲配雲煥在車上我不好言明,這臨安城,雲家可以為了地強買強賣,對這邪教更像是聽之任之。
也許還有更多一些的關鍵。
比如,臨安周邊山林的地就是為了藏兵藏人。”
路壬冷靜點頭:“你是說雲家有可能是長生教的儀仗?似乎不無可能。”
“查嗎?”
“你想查便查,我不阻攔。”
懷永安把玩着手上刻刀,笑道:“你不攔着,也不會幫我。”
“雲家于我無怨,于你有仇,于雲配是血親,雲配失去雲家的庇護會更危險一些。”
“小路啊,你有沒有想過,你說的那些過往裡,雲配一樣被當做了雲家的棄子,雲家在你的記憶裡會舍棄他,在不久的将來難道不會舍棄他嗎?”
如梁思珃所言,懷永安看問題太尖銳,太直接。路壬知道他是對的。
但相信明天會下雨和依舊不帶傘并不沖突。事不臨頭,人總是心存僥幸。
“你說的對,也許有一日雲家會舍棄他,但在此之前,雲家依舊是他的血親。”
懷永安苦着臉扯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