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千白遲疑道:“這雙眼睛,莫非是……”
楚寒衣随即肯定了他的猜測:“是鲛人。”
方停瀾手中拿着拜師茶,幾乎沒有一絲猶豫,便向着律殊文的方向走去。
“弟子方停瀾,見過師尊。”
律殊文似乎也有些驚訝。他實力雖然強悍,但一個專攻毒藥的藥修,到底不比那些聽起來便十分威風的劍修,再加上他脾氣古怪,因此這麼多年下來,真正拜入他門下的弟子也隻有一個胥千白。
律殊文眉梢一挑,調笑道:“不用再多考慮考慮?”
方停瀾搖搖頭道:“無需再想,我此番便是為師尊而來的。”
他都這般說了,律殊文若再讓他好好考量,倒顯得自己不信任他拜師的心。于是他笑眯眯地接過少年手中的茶,低頭輕啜一口。
楚寒衣看着那邊新晉師徒一派和諧,忽然發覺身邊的胥千白安靜得不像話。
楚寒衣看他一眼:“恭喜?你有師弟了。”
胥千白這才如夢初醒般應了幾聲:“嗯……啊、啊!對,師弟。”
仿佛隻是一個愣神,沒過一會,他便又恢複了剛才的活躍:“你說他看上我師父哪點了?想都沒想就過去了……不會是受虐狂吧?”
楚寒衣納悶的看他一眼:“你當年不是也想都沒想就選了師叔嗎?”
胥千白便又不說話了。
這杯敬師茶遞完,宣讀的弟子又繼續道:“第二位,齊雲霁,金靈根,請遞敬師茶。”
齊雲霁的選擇自然毫無疑問。
他站在楚寒衣身前,恭恭敬敬地遞上了手中的茶盞:“弟子齊雲霁,見過師尊。”
楚寒衣接過茶杯,臉上笑意淡淡:“表現的很好,頗有你母親當年的風範。”
齊雲霁聞言露出個害羞的笑容,随後回到了弟子的隊伍中。
“第一位,裴知歲,火靈根,請遞拜師茶——”
裴知歲從隊伍的末尾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拿起了茶盞。他沒有擡頭,卻能感覺到楚寒衣的視線落在他身上,輕若鴻毛,卻偏偏無法忽視。
他遲疑了一會,緩緩擡頭,對上了那雙熟悉的眼睛。
楚寒衣的長相是一眼看得出的涼薄,眉毛細長而上揚,鴉羽似的長睫下是一雙銳利而淡漠的鳳眼,鼻梁挺拔,嘴唇薄而紅潤,整張臉的輪廓鋒利而明朗,因此當他沒什麼表情時,總會給人一種很強的難以忽視的壓迫感。
但此時此刻,他望向裴知歲,神情是少見的柔和,這讓裴知歲聯想到了大雪過後的第一個晨曦,安甯而輕柔。
随即,他捧着茶杯,毫不猶豫地走向楚寒衣。
他站在楚寒衣身前,唇角上揚,笑得乖順而好看,“仙尊,又見面了。”
“不知仙尊當日救我時,可曾想過會與我有一段師徒情誼?”
楚寒衣接過他的敬師茶,卻沒有喝,他似乎在思考什麼,停頓了片刻道:“你要拜入我門下嗎?”
裴知歲臉上的笑容一滞,長長的睫毛微垂,不解道:“仙尊不想收我嗎?”
楚寒衣:“你天資卓越,悟性極佳,哪怕是在天才遍地的九衢通天閣,也會有人搶着要收你為徒。隻是……”
他頓了頓,道:“我是劍修,或許無法在刀法上教導你太多。我過去從未收過弟子,通天閣中高手如雲,我也許不是最好的老師。”
他能感覺到,楚寒衣這話并非推辭,而是真的在擔心自己教不好他。
裴知歲笑道:“仙尊在我心中就是最适合我的良師。”
楚寒衣對上那雙潋滟着笑意的漂亮眼眸,方才因為胥千白的話而生出的莫名的情緒早已煙消雲散。
他微微低頭,将手中的敬師茶一飲而盡。
見他喝了敬師茶,裴知歲微微颔首,向他行了個禮:“裴知歲,見過師尊。”
楚寒衣伸手扶起裴知歲,輕聲道:“不必多禮。”
他看向裴知歲眼底,語氣鄭重,擲地有聲。
“既然來到這裡,昔日種種便如雲煙。”楚寒衣說到這,忽然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那笑容仿若冰雪消融,雨後初霁,看得裴知歲微微一愣。
他說:“裴知歲,願你擁有與過去截然不同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