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迎花惦記家裡另外兩人,放下擔子就直奔主屋。
乍然從陽光充沛的室外進入昏暗的屋内,她眼前一黑,腦袋裡也嗡嗡作響,腳步停頓下來,慢慢地、慢慢地,才看到一些畫面。
她早就将腦袋對準了姜老漢睡的那張舊木床,視覺緩慢的恢複過程中,她先是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到确定床邊坐了一個人。
姜迎花心髒驟然一縮,慌忙退了半步。
自己走錯家門了?還是家裡進了賊?
其實她身材高壯,完全不輸成年男子,面容也是周正的國字臉,露出擔驚受怕的模樣時,與整個人的氣場相違和,往難聽了講,甚至可以說是不倫不類,但床邊那個人影沒有嘲笑。
他說:“迎花,不怕,是大哥。”
姜承香不是一個多話的人,這些天照顧姜家父子的生活起居,他開口的次數不多,可語氣永遠是溫和的。
姜迎花記得他的聲音,心一下子安定下來。
站在原地等頭暈目眩的感覺過去才發問:“大哥,你怎麼起來了?”
“躺久了,坐着等等你。”
“今天生意如何?”
聽他提起生意,姜迎花笑了。
“好着呢!半上午就賣得差不多了,下午再出去溜達一圈就能收攤。”
“可能是好幾天沒出攤了,早上剛出門就有熟客買了兩塊,我吆喝了幾句,光在那條巷子裡就賣出了七八塊……”
姜承香是個很好的聽衆,他時而點頭附和,時而問兩句細節,姜迎花本來隻打算簡單說幾句,結果倒豆子一樣把一上午的事兒說了個幹淨。
察覺過來後,她拍了自己的嘴一巴掌“哎呦”一聲,放低聲調悄咪咪地問:“爹沒被我吵醒吧?”
姜承香忍俊不禁,“爹壓根就沒睡着。”
姜迎花讪笑兩聲,摸了摸後腦勺。
“我去生爐子。”
“等等,”姜承香收斂了笑意,鄭重地說:“以後熬藥的事情就交給大哥吧。”
姜迎花訝異非常,不自覺地看了眼軟綿無力垂在床邊的那雙腿。
“大哥的意思是,我可以坐在爐子邊上看火,免得你竈房、主屋兩頭跑。”
“……好。”
午飯一菜一湯,一道清炒莴筍,一碗白菜豆腐湯。
喂姜老漢吃完,左右思量後姜迎花坐在了姜承香面前。
“大哥,剛剛盯着你的腿多看了一眼,對不住。”
家人之間為了這麼件事特意道歉,至于嗎?
至于。
把對方當親人,就更應該把事情說開,姜迎花是這麼想的。
“不怪你,大哥确實沒什麼用。不僅沒有養家的能力,就連衣食住行也都要小妹操勞。”
姜承香垂眸,撿起一根細小的木棍塞進爐膛裡,語氣落寞低微,“我……一直是家裡的負擔。”
姜迎花神色一凜,立刻反駁他:“手足手足,本來就要守望相助,我并不覺得你沒用,也不覺得你是個負擔。之前是怕你受傷才沒有一下就答應下來,大哥,你别多想。”
姜迎花說的言辭懇切,放在膝蓋上的食指、中指慢慢蜷曲了一下。
兩個。不管她還是小迎花,都是這麼想的。
屋裡門沒關結實,一陣風吹進來,床帳微動。
眼角餘光瞥到,姜迎花補充:“爹也是,我不會把你們當成負擔的。”
姜承香點點頭,也不知道信了幾分。
看他神色舒緩了點,姜迎花松了口氣。
慢慢來吧,一口吃不成胖子。
下午的生意和姜迎花預料的一樣,走了一圈而已,豆腐就全賣完了。
縣城裡,甭管是豆子還是豆腐,反正都得花錢買,所以極少有拿豆子換豆腐的。
今天挑了一百一十塊豆腐出門,收入了二百二十文銅錢。
抛去成本,賺了一百八十文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