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哪裡,我隻有一個親表弟,人憨厚的很。沒他這麼俊。”
話題都放到趙秉誠身上了,沒有不說下去的道理。
“勞煩嬸子,我跟你打聽一件大事兒。”斂去嬉笑的表情,姜迎花正兒八經地詢問,村裡最近有沒有出現什麼陌生人,有沒有走丢孩子。
趙秉誠對着婦人拱手作揖,“我的妹妹,昨日将午之時,在縣城自家門口被人拐去,懇求您仔細回想,昨天有沒有見過可疑之人。”
“好多年了,咱汨陽縣竟又來了拐子!”
沒錯,當年桃花村也有被拐失蹤者。
婦人一把把手裡的雞食撒幹淨,陷入認真回想的狀态。
“昨日我隻去了一趟菜園子,沒見到生人。我家那口子去田裡轉了幾趟,我家幾個小子在村口玩了半晌。
你們進屋等等,我去給你們問問。”
姜迎花對着趙秉誠搖頭,意思是不要進屋。
落座後,人家不免端茶倒水,麻煩别人,也耽誤自己時間。
婦人維持爽利之風,很快薅起丈夫和兒子問了一遍。
遺憾,都不曾遇到生人,沒能提供線索。
“沒關系,嬸子。您已經幫了忙了,如果以後您知道什麼線索或者遇到什麼奇怪的人了,拜托您在我們來賣貨時知會我們一聲。”
兩人不能久留,繼續尋訪第二戶,第三戶,第四戶。
桃花村全部走完,也沒得到一個線索。
“坐一下吧,喝點水。”
适當的休息整頓,也可以避免腳起水泡。
趙秉誠帶了水和幹糧。
姜迎花不必把水分給他,但想跟他閑談幾句。
“沒灰心吧?”
趙秉誠是個誠實的孩子,心口一緻:“灰心也要繼續找下去。”
“嗯,是。”
可惜這是一個沒有照相機的時代,孩子沒有拍照留存下來,過個兩年,三年,十來年,家人還能記得被拐的孩子長什麼模樣嗎?
除非遺傳了五六成父母親的長相,不然對面不相識。
“走,去下一個村子。”
至晌午,抵達樟木村。他們沒聽說有第二個被拐的孩子,但是趙錦心被拐的事情已經講的人盡皆知。
他們挨家挨戶的請求了,盼望日後能從他們嘴裡聽到一點線索。
“迎花姨,我不跟進去了。在這兒等你。”
“為何?你水都喝光了,去把水囊補上,餅子也熱一熱再吃嘛。”
因為麻煩人要有個限度,也因為他奶奶從小提面命,言傳身教,趙秉誠有了很高的自覺性,規避麻煩别人。
“我表弟往沂水縣方向賣貨,一上午也走好幾個村子,指不定有消息,去聽聽吧。”
“保證隻幫你熱餅子,不給你夾鹹菜。”
“……”
陳家人是好客的,進了陳家的門,吃什麼可由不得他了。
雞肉沒得吃,豬肉也沒得吃。
稀客确實是一位稀客,但殺隻雞來款待确實陣仗有些大了。豬肉則是沒有地方去買,鄉下人家想要吃豬肉,要麼進縣城,城裡每天都有新鮮豬肉賣,要麼逢十趕集,在鄉下集市裡買。
陳家有兩份日常能夠待客的好菜。
一為小魚小蝦,多虧陳乘風在河裡下籃子,陳家人自個兒都把小魚小蝦這道菜吃膩了。小火在鍋中煸幹,平時翻出來曬曬。
這樣做的魚蝦可能放了,汨陽縣又不似南方潮濕,收入壇子裡頭放一年不壞。
二是萬能的雞蛋。
炒一碗足實的幹煸小魚小蝦,一碟小蔥炒雞蛋,兩道鎮桌菜上去後,素菜随便炒三四樣便可。
姜迎花沒有食言,她确實不給趙秉誠夾鹹菜,因為桌上壓根沒有鹹菜。
看着趙秉誠吃完一碗飯,才把他自帶的餅子熱了給他。
瞧他一副吃飯很有負擔的樣子,大家也吃着不痛快。
姜迎花帶來的人,她自己開解。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注1)。聖賢書上有沒有這一句?”
“有。”
“心裡高興,款待朋友是不是也是應該的?”
“……是。”換位處之,趙秉誠隻是因家訓而不占别人便宜,他自己不是小氣的人。
他奶奶,他娘也是如此,不小氣,不樂意占人便宜。
若是有人去了他家,隻要沒仇沒怨的,他們都願意拿出好的食物和珍貴的東西來招待。
“到什麼山上唱什麼歌,你跟着我出來,我不能不管你。吃穿行走我都要考慮,難不成自己吃熱乎的,讓你幹咽餅子?我心裡會痛快嗎?”
“人生路漫漫,你何嘗在年紀輕輕、大好年華的時候,擔憂回報不了人家一頓飯?”
直接說出矯枉過正這個詞,會帶有批判他的家訓的意味。姜迎花隻能這麼提醒他。
趙秉誠是個聰明孩子,他完完全全理解了姜迎花那隐晦的含義。
“您的點撥之恩,等我考取功名後必然回報。”
趙秉誠已經是童身,明年準備考秀才。
“好啊,你金榜題名,我跟着沾大光。”
玩笑的話少不了陳二舅接茬,他說:“我是長輩,要比我外甥女沾個更大的。”
一桌人皆莞爾。
飯後,等啊等,陳乘風回來了。
對于他們期待的消息,結論是簡短的四個字:“問了,沒有。”
趙秉誠的失望感不言而喻。
姜迎花說:“也算好事一樁,我不信拐子在一個地方隻拐一個孩子就收手。今遭我們提醒了幾個村子的人,不知免去多少悲劇。既然積攢了功德無量,那這份功德也會保佑錦心的。”
“是。”
“是啊。”
大家都笃定這是一樁好事,趙秉誠領這份心,失落暫時減少了些許。
回程,姜迎花帶着趙秉誠鑽了不少小路。
那種連下三濫都不如的人是不敢走大道的,在小路、近道遛一遛,盼望能尋出一份驚喜。
可惜啊可惜。
最後也是無功而返。
入了城,徐秀雲還在城門處。
兩方人馬對望,都知道了彼此今天一天的成果。
不傷心是假的,徐秀雲甚至是絕望的。
回去又哭了一夜,後來,還是堅持守城門。
姜迎花都不知道自己出這個守城門的主意,是對是錯了。
後來,官府派衙門裡的畫師畫了趙錦心的畫像四處張貼了起來,徐秀雲才終止守城行為。
趙錦心走失後第三天,姜迎花想起了一個關鍵點——守城的守衛。何不找他們問問呢。
說打聽就打聽,姜迎花先是問出了他們守衛的班次表,弄明白了那天究竟是誰在白天守城門。
隻要趙錦心被帶走的時候是有意識的,那跟一個陌生人走,她肯定會掙紮。
趁着時間沒隔太久,姜迎花趕緊找到兩個守衛家裡去。
隻是不太敢通知趙家人了,怕又是一次無功而返的經曆,導緻他們又被折磨一次。
以街坊鄰居的身份,姜迎花走訪了四名守衛的家。
被脅迫着帶走的孩子倒是沒有,但是有背着睡着的孩子走的。
東城門處一個守衛說,是個個子很矮的男人。
他背上的孩子戴了草帽,頭和臉都遮住了,沒看清楚是男孩還是女孩。但是從城門口經過的時候,孩子确實沒有發出動靜。
且那個男子個子實在不高,要是個普通人,守衛還不會留下這麼深刻的印象。
“守衛大哥,您确定他是往東城門出去的?”
“确定,我一直是守衛東城門的,從不在西城門站崗,絕對不會弄錯。”
“好好好,謝謝您。”
十裡八鄉姜迎花就知道一個個子矮的人,偏偏這個人名聲還不太好。
要不是出了趙錦心這個事情,姜迎花給忙忘了,她肯定要給陳乘風帶信過去的,叫他繼續盯着劉矮子,觀察他的動靜。
這下哪裡還能放過他?
姜迎花又琢磨着出城去一趟了,這次她鼓足了勁,一定要親自去一趟劉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