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回憶最傷人,而住在回憶之地的沈時節更是痛苦不堪,每一磚每一瓦,每一草每一木,無一不能喚起當時的記憶。
多少個夜裡,他站在林塵淵的屋子前,想象着那人會點起燈燭推開木門,笑罵一句“夜貓子,又在熬鷹,還不去睡覺。”可事與願違,燈燭依舊在原地,可無人将它點亮。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1]
沈時節将自己放逐,任憑自己靠坐在林塵淵的房門前,望着天邊的缺月。
他好痛啊,為什麼渾身像是破碎了一般,無人知曉,就讓他獨自一人腐爛在這荒山之上罷。
一連幾日,他都枯坐在檐下,任憑風吹雨淋,像一座朽木一般,無人可救。
莊頌在遠處看着那孩子整日六神無主地坐着,他好像築起了防線,将自己與塵世隔離,企圖将自己縮進小小的一隅。可是莊頌知道,如今的度靈人隻餘下沈時節一個,如若他再繼續頹喪下去,那這世間将會面目全非。沈時節必須清醒,哪怕不是為了這個世界。
莊頌給沈時節織就了屬于他自己的幻境,幻境一如現世。
沈時節依舊枯坐在屋檐下,盯着眼前的一塊地面出神,忽然,他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怎麼這麼晚了還坐在這,睡不着?”
他的眼眶立刻紅了一片,可他像是倔上了一樣,低着頭一言不發。
“怎麼了?遇上什麼事了?”那人還是溫柔地問他。
“沒有,隻是......”有些想你了,他不敢說出口,像是怕打擾了某些夢境。
“沒有就去睡覺,身體凍壞了怎麼辦。”那人一面說着,一面拉起沈時節的手,将他推進屋子裡。
屋内豆燭燈火跳動,無風無雨,是最好的避風港,他們的影子就在燭光的倒映下,在牆上躍動。
“快去睡,别是這幾天都坐在門口,”林塵淵有些帶着氣說道,“傻貓,我不在,你就是這樣作踐自己的身體,誰教你的?”
“我沒有。”
沈時節順從地躺下,隻是他的眼睛依舊瞪着林塵淵,像是怕他消失一樣。
瞪了好一會兒,一隻溫涼的手覆蓋住他的雙眼:“快睡,我一直在。”
因此,他安心地閉上了雙眼,在一連好幾夜無眠後,終于閉眼休息下。
第二天清晨,沈時節從睡夢中醒來,他發現自己躺在林塵淵的榻上,有些不敢相信,正當他還在自我懷疑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他日思夜想的人走了進來。
“怎麼不再多睡會?”林塵淵問道。
“我不困。”
“那既然不困了,和我出門一趟?”
沈時節沒說什麼,隻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後。林塵淵帶他進了山,在路過一處崖邊時他們停了下來。
沈時節望向那處山崖,内心微微有些觸動,那時候他還小,跟着林塵淵化解了宿璃怨恨,事後,林塵淵帶他來到這個山崖告訴他這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時節,而他是林塵淵的時節。
“我呢,我是做什麼的?”
“你?我的尾巴,我的團子,我到哪,你便跟到哪,如此甚好。”
往事曆曆在目,他還記得那日山崖底下的村莊,晚歸的人們逐一将燈點上,那樣的溫馨,富有煙火氣。
林塵淵沒有催促他,看着他眼眶逐漸變紅,又将自己眼底的情緒壓下,轉頭又跟着自己,他歎了口氣,繼續帶着他前行,隻不過他牽起了沈時節的手,像兒時那樣,做他的領路人。
這一次,林塵淵帶他來到了松林山的山頂,山霧缭繞,山風過耳,一切寂寥無比,在此之上是廣闊蒼穹,雲海翻騰,而在山頂的空地上矗立着兩座墳墓。
林塵淵在那兩座墳墓前停下,恭恭敬敬地鞠躬作揖,沈時節也學着他鞠了個躬。随即林塵淵像是毫不忌諱一樣坐在墳墓一旁,同時招呼着沈時節也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