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歎一聲,起身走到靠牆的書架前,在一沓書前站定。
他先示意朱嘉予記住這個位置,然後一本本挪開那沓書,直到留下最下面的一本。
朱松柏翻開那本書,朱嘉予發現書頁竟被人用刀裁掉最頂上的一部分,呈現出一個“U”形,恰好不偏不倚地遮蓋住了一個嵌在牆上的凸起按鈕。
随着朱松柏慢慢轉動那個按鈕,書架也緩緩旋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幽暗入口,不知通向何處。
朱松柏點亮了一個火折子,神色複雜地看了眼朱嘉予,率先走了進去。
“進來吧孩子,裡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不親自入虎穴,焉能尋得虎子?
朱嘉予雖如此不再信任這個“父親”,但為了求得真相,沒有半分猶豫,也跟着踏進了那片黑暗。
她在來前已吩咐趙持盈,若自己一個時辰後仍沒有出來就請蘇先生來尋人。
若朱松柏要殺人滅口,她想辦法拖延等救兵便是。
朱松柏在前面帶路,朱嘉予緊随其後。
兩人各有心事,一路無言。
不知走了多久,朱嘉予腳下從光滑的石磚,再到平坦的土路,最後竟變成了崎岖硌腳的岩石。
聽到頭頂傳來滴滴答答的水流聲,朱嘉予暗暗揣測他們目前的所在:這是哪裡?該不會進山了吧?
越到後面,朱松柏越有所遲疑,他走走敲敲,似乎在辨别方位。
終于,他停下了腳步,擡頭望向崖壁頂端。
朱嘉予随他的目光向上看,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們已走出了密道,來到了不周山。
不周山,正是朱柳上元節當夜被殺害的地方。
也是朱嘉予穿越來到大梁的地方。
此刻故地重遊,想起上元節初來乍到的驚慌,反殺山匪頭子後從此地逃命的不易...朱嘉予心頭的恨意更甚。
她警惕地看向朱松柏,手中暗暗捏着趙持盈先前給她的毒針。
朱松柏溫柔地看着她:“孩子,你就是在這兒逃出來的吧?”
他是如何知道?
還是...他是在試探我?
朱嘉予睫毛微微一顫,對朱松柏的問話不置可否。
朱松柏微微一笑,走到一處光滑的崖壁前有規律地敲了敲。
不久後,崖壁後走出來一個身材高大,作山匪打扮的男子。
朱嘉予大驚失色——此人她先前見過,是那山匪頭子的心腹!
那男子顯然也認出了她,對她恭敬地行了一禮,随即對朱松柏單膝下跪:“學生見過先生。”
朱松柏和故人重逢,顯然十分高興,上前一步将他扶起:“快快請起。張三,上次一别可還安好?老夫還未來及當面向你緻謝。你救了老夫的女兒,永遠是我朱家的恩人。”
那名喚張三的男子有些受寵若驚,連連擺手:“先生說笑了,先生德高望重,學生願為您馬前驅,萬死不辭,何來的恩人之說。”
朱嘉予在旁越聽越皺眉,這到底是什麼人,為何對朱松柏如此愚忠?
張三和朱松柏寒暄了幾句後,又同她相認道:“朱娘子,形勢所迫,先前多有得罪。令尊托我伺機助您逃離山寨,上元節當日就是我給寨主下了迷魂藥,讓他昏睡過去的,也是我割斷了綁您的麻繩,給您匕首,助您離開的。您還記得嗎?”
是有這麼回事兒,朱嘉予想起來了。
不過朱柳剛跑了沒多久就被人逮住殺害了,那把匕首都沒來及拔出來。
她穿越過來倒是把那匕首貼身帶着,第二次被綁架,她就是用這把匕首割斷的麻繩,刺穿山匪頭子的心髒,威脅婢女同她換衣裳的。
“嗯,是你,我還記得。”
“張三,把先前老夫放你這裡的東西拿出來吧。”
張三領命離去,不久折返,帶回來一個小冊子。
朱松柏接過,轉手遞給朱嘉予。
“這個冊子,就是燭龍司那位李主事和知序一直在找的東西。爹爹老了,厭倦這些世俗紛争了,就由你們年輕人看着處理吧。”
朱嘉予接過賬本一看,發現裡面竟密密麻麻地記滿了本州各大官員貪腐的記錄,吃驚地望向朱松柏:“您怎麼會...”
“我怎麼會知道這些?”朱松柏撫着胡子哈哈大笑,“丫頭,你太小看你爹了。你爹在光州辦學這麼些年,也算是桃李滿天下了,打聽些消息還是簡單的。”
“想必你也猜到了,正是因為徐盛那狗賊知道了你爹我掌握他的秘密,他才會想出綁架我女兒這樣下三濫的昏招!”
“可是,您不是說是您安排的綁架案...”
“是也不是,令尊是将計就計,配合徐大人唱了出賊喊捉賊的好戲罷了。”張三沖朱嘉予笑了笑,雖然身着土匪衣服,但他一身書生氣難以湮滅,“先生,就讓學生替您講吧。”
朱松柏微微颔首。
張三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他的講述。
一切還要從兩年前說起。
從乾道十年春标志着小皇帝親政的那場壽宴說起。
那場壽宴後,京都變天了,光州也換了新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