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久擡頭看了他一眼,又斂眸低下去,抿了口煙:“能有啥心事,我之前也沒少抽。”
陳千帆說:“可我不記得你常抽煙。”
事實上他更想問會不會是因為分手影響了心情。
“以前是因為你小覺得在你面前抽不合适,”周旋久說,“但你長大後回過幾次家?又見到過我幾次?”
也是,陳千帆自十九歲起就很少回家了。
陳千帆被周旋久一句幾年才回過幾次家堵啞,不知道還能再說啥,無事可做的間隙忽又覺得停車場有點冷。
他想起自己的斜跨包裡還有條圍巾,拉開拉鍊把那條疊好的長圍巾扯出來,身子一轉面向周旋久,将手裡的圍巾一圈一圈仔細繞在周旋久的脖子上。
“别着涼。”陳千帆系的認真,沉默片刻,又念叨一句,“我認識你那年,虛歲已經十八了,不小。”
周旋久沒在意他後半句話,低頭打量着圍巾,兀地想起什麼,單眉一挑似在驚訝,問道:“這是我兩年前送你那條?”
陳千帆嗯了一聲。
兩年前的冬天陳千帆也是在劇組過的,當時他大三,入冬後周旋久給他寄了條針織圍巾,很長很寬很厚,黑白色千鳥格,兩邊墜着流蘇。
東西寄過去後周旋久調侃陳千帆,說他脖子長,入了冬可不能把脖子凍傷了。
那之後隻要天冷了陳千帆就随身裝着那條圍巾,可他拿在身邊卻很少戴,就當個念想留在身邊,戴出來怕弄髒了刮壞了。
如今周旋久摩挲着近乎嶄新的圍巾,驚詫道:“這圍巾得有兩年了吧?居然一點不見舊,質量那麼好?”
陳千帆沒應這個問題,繼續低頭打理圍巾。
系圍巾對動手能力欠佳的男人而言是個擾人的技術活,陳千帆沒給人戴過,也不會什麼花式系法,手法比較笨拙,隻是卡在圍巾1/3處把那一條布堆放細長白皙的頸上盤了一圈,再把繞過來的一截壓在圍在頸上的一圈環下扣緊壓實,最基礎的系圍巾方法。
管他呢,陳千帆想,保暖就行。
他系完圍巾後兩隻手停在圍巾上面,一時舍不得拿開,動作倒像雙手借位壓在周旋久肩上,又悄悄握緊手裡的針織布,猶豫着輕聲問道:“剛剛在飯桌上…為什麼要把我手裡的那塊豆腐拿走?”
陳千帆一直記挂此事,從豆腐消失之後一直到到現在,終于有機會問出口。
“什麼?哦,你說那個,”周旋久指尖的煙又吸了一口見底,“就這點小事你還能記挂到現在?你不是忌口辛辣嗎?我總不能讓你在飯桌上哭腫了眼睛。”
陳千帆了然,這涉及到他不太願意承認的一段黑曆史,隻是沒想到周旋久居然還記得。
陳千帆曾經是辣過敏體質,一吃辣就臉漲的通紅汗流滿面,控制不住的生理性落淚。
他的辣過敏體質前十七年從沒被發現過,因為老家申城的本幫菜口味清淡,他基本沒碰過辣口食物。
大概是剛來澤平沒多久的那段時間,周旋久接了部古裝電影的男二,半封閉管理的劇組能回家的時間不多,好容易抽了天假期回家,也因為妝造繁瑣下戲後卸妝換裝耽誤了時間,到家已經夜裡十一點一刻了。
知道周旋久要回來的陳千帆從一早就開始等人,下午一對一的培訓課結束的也早,以前他都是拽着老師拖堂不讓走,那天正點下的課,連輔導老師都松了口氣。
他坐在客廳滿心期待周旋久下戲回家,從傍晚等到深夜,到最後差點靠着沙發睡着,甯願一個人在沙發上越等憋悶也不願回卧室。
周旋久半夜進門發現少年一臉生無可戀地平躺在沙發上望着天花闆發呆,燈都沒開,生生餓了大半天等自己回家,直接氣笑了,覺得這孩子真是又軸又死闆。
來不及做飯,周旋久隻能大半夜拿手機點了冒菜外賣送到家來。
原本是溫馨一餐,結果周旋久不知道陳千帆不能吃辣,陳千帆自己也不知道,那裹着辣油的豆腐塊陳千帆吃不到兩口就開始臉紅掉眼淚,着魔似的停不下來,反應直接給周旋久吓一跳。
周旋久不懂也不敢亂碰,專門聯系私人醫生來家裡給陳千帆看過才說可能是辣過敏。結果這一過敏可好,哥倆忙活到淩晨好不容易等症狀消了才放下心來睡覺。
陳千帆從小到大就沒當着别人的面掉過眼淚,原本那雙很有東方韻味的單眼皮涕泗橫流哭成腫單,周旋久毫不掩飾地笑他醜,笑到眼角都沁出了淚。
後來陳千帆躺在周旋久卧室的床上,覺得從沒見他笑得那麼開心過,那笑聲在他聽來又羞憤又刺耳,青春期的少年自尊遭到踐踏。
他當即從床上坐起來,第一次周旋久在家也不想和他睡,覺得被嘲笑丢人,陳千帆愣是自己抱着被子回卧室躺下了,任周旋久強忍笑意拉着他道歉挽留也不聽,火在心裡蹭蹭往上蹿,悶一肚子氣回屋躺床上折騰到天亮也沒睡踏實覺,結果第二天一早起來眼睛更腫。
不過好在起床後周旋久已經回劇組了,沒看到他眼睛更腫的樣子,不然這場單方面的賭氣不知還要維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