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襯衫袖口露出鐮刀一點刃尖,酒店長廊壁燈漫射出的光線被鋒利割開,賀盛景緊随在前面一對璧人的身後,隻消念頭一動,鐮刀會穿透那個挽着賀黎的女人的心髒。
“卯卒!冷靜!”
賀盛景耳内通訊器傳來制止。
賀盛景瞳孔震了下,在走道中段停住了。他死死地看着賀黎帶着那個女人轉身,刷卡,進房。完全沒有回頭分他半點眼神。
“卯卒,你該進行你的任務。”通訊器裡的提醒拴着他的理智。
通訊器裡說話的人是自己的“向導”,拓。
這是組織的規矩,每個行動者都必須配備一位搭檔,當他在前線執行任務,向導在後方進行計劃和指揮。
“這個小孩以後可以做你的向導。”五年前,文雲将拓推到賀盛景面前,笑眯眯地說道。
賀盛景看着面前瘦小幹巴的小孩,灰頭土臉,皮膚黝黑,穿了一身破爛,像是從哪個戰後廢墟裡刨出來的一樣,頭發還有一股焦糊味。
賀盛景嫌棄地皺了皺鼻子:“這麼髒,我才不要。”
髒亂的頭發遮住了眼睛,但面前這個髒臭的小孩明顯情緒墜的很低。
“他跟你一樣,有個哥哥,隻不過他們走失了。”文雲适時地插了一句話。
“我和首領才把他尋回,會将他培養成向導,你們同齡,要好好相處。”
賀盛景發出一聲嗤笑:“原來你哥不要你了。”
髒小孩擡頭,賀盛景才發現,原來他眼眶通紅。
“我一定會找到他!”
雙目堅定不可動搖。
那個眼神讓賀盛景記了很多年,後來他接受髒小孩做他向導,估計也有這個原因。
“拓,你真煩。”回過神,賀盛景站在原地,朝着空無一人的地方嘲諷了一句。
拓聲音依舊清冷:“任務目标在408,别被無關的人幹擾。”
“目标現在做什麼?”賀盛景恢複了行動,緩緩地問拓。
“我的感應是,目标剛剛脫了一件女士的上衣。”通訊器傳來拓冷靜的回答。
“啧,幫我感應一下剛剛見到的那倆人,現在做了沒。”賀盛景指的是進了同一間客房的賀黎和女人。
“我的能力不是用來浪費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
拓的能力,感應強化。
賀盛景十五歲正式成為組織的一員時,文雲就親自向他介紹過,組織内不是隻有普通殺手,還有一部分人擁有特殊能力。
譬如拓的小範圍事物感應,文雲的視覺強化,以及位于四大殺手之首的奪木。她同時也是拓的師父,擁有最強的能力——生命感知,這意味着任何活人都逃不過她的眼睛,是天生的獵人。
組織内規矩很多,每個人的訓練方式都不一樣,因此賀盛景對除了文雲和拓以外的人了解甚少。
不需要了解“能力”是怎麼來的,不需要問組織是何時以及為什麼被召集,服從對象是誰。
賀盛景隻需要記住,自己為完成任務而活,就可以了。
隻是……賀盛景,你真沒出息,一看見賀黎,心就亂了。
他在心裡對自己無聲地嘲弄。
一雙穿着皮鞋的腳停在408号門前,來人推着餐車,身形筆挺。
他不失優雅地敲敲門,一雙狹長的狐狸眼因笑而眯起,彎出一個上挑的弧度。
“您好,客房服務。”聲音帶着笑,似乎心情愉悅。
隔着一道門,屋内傳來女人的驚呼和男人煩躁的拒絕。
“都說了别打擾我!不需要!”
“是嗎?”賀盛景無聲地做了口型。
左手的鎖鐮已經完全露了出來,金屬重錘的那一端拖在地上。
嘴角彎起一個弧度,一聲重響,門被破出一個洞。
屋内的男人正在圓形床上與女人滾在一起,聽見門口的巨響,雙雙吃驚地向外看去。
隻見一張極為漂亮的臉從洞的另一側向内看來,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嘴角因笑形成兩個小窩。隻是笑未達眼底,細長的眼,瞳孔顔色極淺淡,像是某種蓄勢待發的獸。
與這種殘忍的表情打了個照面,屋内兩人皆是一怔,眼睜睜地看着一隻修長的,血管清晰可見的手從洞中伸了進來,反手打開了門鎖。
此時做服務生打扮的賀盛景才徹底暴露在床上兩人面前。
“拓,賀黎和那個女的做了嗎?”
緊盯着床上的目标,賀盛景面對着他們不屈不撓地向自己向導提問。
等了兩秒,拓并沒有回答。
賀盛景不緊不慢地開始轉動手上的武器,鐮刀在空中轉着,光打在鎖鐮上,影子投在獵物的臉上。
空氣中的肅殺一觸即燃。
“你……你,你是什麼人?”床上的男人回過神,顫抖着問賀盛景。
賀盛景聽見耳内傳來一聲歎息,笑得更盛。
“我為彼岸之人,行遺志之事。”
賀盛景按照組織内的規矩說出來意。
彼岸,組織名。
規矩:向每一個任務對象自報家門,結束後留下一朵黑曼陀羅以示敬意。
前一百一十八次任務,賀盛景從未出錯。
這一次,多半是賀黎就在不遠處,又可能與目标正在做同樣的事。
這個認知,刺激着賀盛景的神經。
“卯卒,你失誤了。”
賀盛景收了東西,放下一朵黑曼陀羅。
黑的刺眼。
放下後,朝着吓呆的女人一笑,戴着半掌黑色手套,往她手心放了另一朵花。
他歪了下頭,回複道:“我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