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年齡,之前幹的什麼。”
話音剛落,那女人就笑眯眯的開了口:“鶴。這是我常用的名,年齡的話二十多歲,之前是位勤勤懇懇跑業務的。”
跑業務,一些地方的黑話,說白了就是情報商。
奇怪的是,為首的銀發男人什麼都沒說,反而向那位紫眸男人看去,向着這女人的方向偏了偏頭。
“沒有。”
後者開了口,聲音聽起來相當年輕。
于是銀發男人不可察的點點頭,一旁的人見狀立馬喊道:“2号!……”
這麼幾個人喊下來,流程都大同小異,原本緊張到窒息的場面也有所緩和。
但平宮步卻越發不安,他似乎被某種殺傷性武器對準,手指輕顫,心髒瘋狂跳動,明明一切都在告訴他沒關系,但他就是越發越害怕。
“撒謊。”
砰!
一聲槍.響,他還沒回過神,溫熱的液體就濺了他滿臉。
他愣愣一摸,血。
眼球如生鏽般艱澀的挪向地面,倒下的人位于他正前方,是腦袋開了個洞,鮮血混合腦.漿,緩緩在地面上延伸開。
他再努力的将視線挪回去,紫眸男人面色看不出喜悲,銀發男人臉上倒是挂着血腥的笑。
像是一匹狼,一匹剛剛扯開獵物脖子,大口飲血的狼。
身體開始顫抖,指甲卻狠狠嵌入掌心,逼迫他冷靜下來。
“去查。”
銀發男人收.槍點了根煙,身旁的組織人員見怪不怪的拿了黑色袋子就把屍體草草一裹扛走,隻留地面上延伸的一大片血迹。
這是下場。
在場所有人,此刻方才見到組織露出的獠牙。
沒有三流電影裡的高分貝尖叫和哭喊,那是死人才會做的事情。
在場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詢問繼續,随着剛剛那一幕,所有人看來都似乎比之前真誠了不止一點,但短短的幾分鐘,還是有人因男人的開口橫死當場。
十五人,死了六個。
而他是最後一個。
紅色液體混成一團,不知誰是誰的血,他隻覺看的疲憊。
“姓名,年齡,之前幹的什麼。”
聲音傳來,他渾身一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和眼神。
“村田平,二十六歲,之前是幫人賣“兔子”的。”
銀發男人稍微眯了眯眼睛:“人.販子?”
平宮步渾身汗毛驟然聳立,他好像說錯了什麼,以至于對面這個危險的男人似乎起了殺心。
平心而論在這群人裡面這算是個蠻“正常”的身份,但對面這個男人卻極為在意。
為什麼?難道他的家人或者是他自己曾經是被拐.賣過的嗎?
他大腦瘋狂運轉,面上表情卻保持波瀾不驚:“是的。”
為了不出差錯,他的目光幹脆直直對着紫眸男人的眼睛。
他一愣,對方的眼睛裡好像有種他說不清的感情。
那是什麼?
還未反應過來,那個男人緩緩開了口:“……撒謊。”
砰!
天旋地轉,後腦蔓延開的液體告訴他,他此刻正倒在地上。
耳邊似乎有一百隻蟬在驚聲尖叫,刺的他頭痛欲裂。
我要死了。
于是他知道。
自從得知家人的死訊後,他的心從未有像此刻一般甯靜。
沒有恨,沒有怒,沒有臨死的所謂不甘心。
他好像一如某一個平靜的下午,躺在床上看着天花闆放空大腦,樓下母親正在做飯,哥哥在隔壁房抓着頭抱怨作業好難,父親則抱着妹妹抓着玩具逗她。
我隻是想要這樣而已。
他恍惚間看到一道光,光的盡頭是他的家人,他們什麼話都沒說,隻是眼眶含淚,久久地注視着他。
十年,他已有十年不曾見過他的家人。
所有的照片早就随着火海消失,曾經居住的房子也被倒賣出去,就連夢境,他們都未曾來過。
他以為這是在怪他,怪他找不到兇手。
于是他發了瘋的去找,想着總有一天家人願意原諒他,讓他們重新見他一面。
這麼多年了,已然有些麻木的心似乎已經忘了何為愧疚,哪怕手刃無辜之人,哪怕欺騙善良之人。
他以為自己忘了那是什麼。
可他的眼淚奪眶而出。
我一直很愧疚,我一直很愧疚。
他于是一如那個十年前的夜晚一般流淚。
我隻是很愧疚。
他的母親來到他的面前,美麗的面龐上挂滿淚珠,她沒有責罵他,沒有讓他不要來,她隻是緊緊的擁抱住她的兒子。
父親撫摸他的頭,哥哥走過來狠狠捶了他肩膀一拳,但臉上的淚卻無法抹去。
隻有他的妹妹,一如既往的露出燦爛天真的笑顔。他笑着流淚,接過他的妹妹,同他的家人們一起走向那道光的最深處。
在别離之際,他聽見一道聲音,于是他駐足回首,卻馬上晃晃頭,立馬跟上家人的腳步。
他在意識最後消失時,聽到一句話。
那是什麼?
他努力的側耳傾聽,聲音卻越來越微小。
那是什麼?
哦。
他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