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的煙氣彌漫胸腔,他略顯生澀的點點煙頭,已經很久沒抽過了。
不過警察好像不能抽煙?
他看着人頭攢動的街道,腦中突然蹦出來這麼個念頭。
算了。
他閉上眼,将頭靠在牆上。
他花了些代價,換來的是他人的曾經。
心髒處的沉悶告訴他,他好像有些奇怪。
他雖然并不明白是什麼,但這倒令人意外,因為他的共情能力與他的弟弟幾乎是兩個極端。
他太容易痛苦,自己則是怪物。
他自身可以表現情感,可以擁有情感,這令他有了相似人類的外殼。
可是他似乎永遠無法與他人共情。
哪怕他人流淚,歡笑、甚至抓着他的領子朝他怒吼道:“你是沒有心嗎!你這怪物!怪胎!不該誕生在這世界上的家夥!”然後被人幾乎連拖帶拽的拉走。
他都不會有任何感覺。
他知道,自己心裡有一道近乎鎖死的門,令他不像常人那般擁有所謂“愛”的能力。
可是又有什麼偏要硬生生要将他拽着離開。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可他沒了這種能力也依舊能活。
所以他承認自己是個怪物,不懂人心的怪物,欺騙所有人的怪物。
“那麼,你願意跟我走嗎?”
于是他想起這句話,當時的他從膝彎中擡頭,隻在一片迷惘之中看見一道纖瘦的身影。
跟電視劇裡不同的是,那天沒有雨,甚至豔陽高照,世界都光明燦爛,可那個男人偏偏撐了把寬大的黑傘,令他隻能看見那人下巴的一小片皮膚。
“你願意嗎?”
他微笑着向他伸出手,于是不懂人心的怪物鬼使神差的同樣也伸出了手。
那是他第二次感到心髒在顫抖,第一次是目睹沖天的火海。
現在也是一樣,跟之前的很多次都一樣。
過了這麼久,他依舊不明白,但他其實也不怎麼在意。
他已經活了這麼久,身為怪物,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令人驚歎的奇迹了。
這是報酬。
他熄了煙,撥出了号碼。
“叮鈴鈴——”
熟悉的鈴聲響起,諸伏景光面色有些複雜的看向手機,屏幕上閃爍着對面人的号碼。
他深呼吸,終究還是接了起來。
——
人流如織,卻并未将四人沖散,他們并肩而行,誰都沒有開口。
松田陣平捅了捅萩原研二,後者以眼神問詢,前者頭一偏,示意旁邊沉默的兩人。
「有事瞞着我們。」
松田陣平面色有些不虞,他向來敏銳,自然讀懂了兩人沒表露出來的那些事。
「小陣平,朋友之間也不是什麼都能說的」
萩原研二笑着擠擠眼睛回應他,得了松田陣平一個嫌棄的表情。
萩原研二表面上沒什麼,實際内心也在揣測。
一個性格溫和嘴巴卻嚴防死守,一個沉默寡言誰都看不透。
他抓了抓頭發。
「真是讓人操心的家夥——」
但他面上浮現一絲微笑,作為朋友,他們也想做些什麼不是嗎?
降谷零皺起眉頭,跟身旁的伊達航對視一眼,兩人裝作順從的将手機放進面前的籃子裡。
流程太過熟練,開.槍,武力恐吓,集體收走手機,跟店員串通。
面前這幾個戴着墨鏡的劫匪明顯是對此事相當熟悉,恐怕是有名的搶劫團夥。
伊達航用眼角餘光掃視一圈,壞消息,幾乎全是老弱婦孺,唯一有反抗能力的青壯年隻有他們兩個。
劫匪數量超過總人質一半,身體素質一看就不差,這種情況下根本沒可能反抗。
他咬了咬牙,他是警察,必須保護好這裡的民衆。
這不是小說,不是電影,他們兩個沒有可能二挑十,更别提個個持.槍。
他們隻有妥協。
巨大的無力感幾乎将伊達航吞沒,他哪怕以比幼時強出千倍百倍,此刻也無法守護任何東西。
又要重複那樣的遭遇?
不行!
他努力壓低聲音,向降谷零道:“我們目前還沒被綁起來,趁現在……”
“在那裡嘀咕什麼呢!”
後腦勺被狠狠的挨了一下,一陣鈍痛讓他不由得吸了口涼氣。
蓄着胡子的男人朝他耀武揚威的揮了揮手中的槍.支,支使幾名綁匪趕緊把人綁了起來。
“要是敢出聲,一次我就殺一個人!”
門被重重甩上,兩人靠在門闆上偷聽,确認綁匪暫時不會進來了後憑借鞋帶摩擦的熱量掙脫了束縛,随即立刻幫其他人脫困。
“我隻是想順路買個飲料而已!”
“我是幫女兒過來買零食……”
“現在要怎麼辦?”
低低的哭聲響起,伊達航趕緊向幾人比了噓聲的手勢,角落的母親急忙将孩子的嘴巴捂上。
方才聽見了劫匪們關于ATM機的交談,兩人都不傻,自然就能推斷出是為了其中的錢财。
這種有預謀,有組織,手段幹脆利落,連臉都敢毫不遮掩的劫匪真的會留下活口?
這等可能性太過微小,兩人絞盡腦汁地思索着辦法。
降谷零掃視周圍,忽然有什麼在他眼前劃過。
他定睛一看,配電箱!
“有了!”
——
“确實……”
松田陣平雙手插兜,有些思索的擡起頭看着如墨的天空:“發生那種事,難怪伊達班長會認為他父親是個膽小鬼了。”
“畢竟現任警察竟然向罪犯下跪嘛。”
萩原研二感受着夜風,這件事是他突然想起,一方面是為了班長,另一方面是因為兩個什麼都不肯說的家夥,他幹脆順水推舟提了出來。
“班長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在老爸因為殺人嫌疑被誤抓的時候,到處都有人說我是殺人犯的兒子,差點就讓我讨厭老爸了。”
松田陣平語氣并不沉重:“不過當時健身房的大叔們一直都有鼓勵我,叫我相信我老爸,等着他回來。”
松田陣平勾起嘴角,回首看向落後一步的兩人:“所以說諸伏,雲居,我不知道你們當初發生了什麼,雖然跟我們說可能也得不到什麼意見,但也許還是能幫到你們兩個的哦?”
他的身影在燈光投射下奕奕生輝,像隻朝你伸出一點點爪子笃定你會跟他一起走的驕傲貓咪,有着漂亮的皮毛和柔軟的心,那雙眼睛璀璨明亮,直教人難以拒絕。
“……”
雲居佑安欲開口說些什麼,身旁的諸伏景光便看向遠方:“需……要……幫……助……”
“現在嗎?!”
“不是啦!”諸伏景光指着對面的便利店:“是那個招牌的燈光,就像摩斯電碼一樣在不停閃爍。”
“喂……這可不是好像。”
萩原研二挑起眉頭,雖然仍然在笑,面色有些凝重:“這就是啊。”
“我去後門。”
雲居佑安盯着燈牌開口,他朝三人揚了揚手機示意信息聯系。
“不行,現在還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太冒險了。”
諸伏景光搖搖頭,不确定性太多。
“隻要手上沒拿着熱武.器,我都沒關系的。”
雲居佑安眼中有點疑惑。
“我知道你體術這方面很厲害……但是這對你自身傷害太大了不是嗎?”
一旁的松田陣平還有些迷茫,萩原研二一拍手:“對了小陣平!佑安不是特招生進來的嗎!”
松田陣平猛然想起,的确有這事。
作為考入警校的前十名,因為難得公布名字加成績,所以其實都極引人注目,個個幾乎都是六邊形戰士,數據面闆往上一放都能令人感歎這是人類能達到的成績嗎。
結果第十名下面又寫了一位特招生,那具體成績幾乎讓所有人驚掉下巴。
理論成績跟第一名不相上下,實戰方面卻是參差不齊,體力隻能勉強達到正常成年人的标準,力量方面更是跟及格線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原本這種基礎素質不過關的人是根本不可能被錄上的,但偏生他考試成績後面跟了一行小字「特招:體術技能優異。」
當時他就好奇,究竟什麼樣的體術能夠抛開種種因素錄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