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們失約的,卻反倒是責怪她不告訴。
謝酒擡手,示意手中的玄機鏡:“我說了,但是你們沒有人回我。”
他們都忙着擔憂小師妹,沒有人想起來看玄機鏡。
越無刃眉頭皺得越發緊了。
師尊西門雲潮道:“好了,救人要緊。”
他看向謝酒,聲線清冷:“這是你小師妹,她十年前拜入師門的,你還未見過她。”
“可惜,她在秘境中中了毒,如今尚未清醒。”
頓了頓,西門雲潮道:“現如今,隻有你能救晏萱了。”
謝酒明白“隻有她能救”的意思。
當年她承擔昆侖劍主的責任時候,師尊也是這麼說的。
師尊說,你是天生劍骨、天生劍魂,隻有你才能完全容納昆侖劍的傷害。
隻有你能救昆侖了。
當時的謝酒,一心隻想着幫師尊,幫師兄弟們,幫昆侖。
她即便是害怕,也欣然應允。
現在想來,這隻有你能救的話語,也隻有她當真了。
謝酒說:“怎麼救?”
西門雲潮:“石蠱毒會慢慢将晏萱的身體變成頑石,直至再也不能複蘇。”
“唯一的方法,便是将石蠱毒引到你的天生劍骨之中,你日夜蘊養昆侖劍陣,便能借助陣法煉身之時,将屍骨毒煉化。”
謝酒看向西門雲潮:“我還要去舍身崖,石蠱毒在我身體裡,沒問題嗎?”
西門雲潮:“距離你下一次去舍身崖煉劍還有十年,時間足夠。”
謝酒抓到了關鍵詞。
她似笑非笑:“所以我要背負這石蠱毒十年?”
謝酒看向西門雲潮,又看向幾位師兄弟。
她認真地說:“如果我說我不願意呢?”
西門雲潮的眼眸平靜。
他的聲音,是不容置喙的清冷:
“謝酒,聽話。”
謝酒不說話了。
她微微垂下頭,手指緊緊捏着衣衫一角。
西門雲潮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青衫薄冷。
貼在她過瘦的身上,像是一根不被風雪壓垮的竹。
半晌,聽到她悶悶道:“我有的選嗎?”
……
謝酒從來就沒得選。
不管是當劍主,還是救晏萱。
……
石蠱毒從晏萱身上引到她身上之後,西門雲潮便着力為晏萱排清淤毒。
其他幾個師兄圍在一邊,關切地看着。
師尊剛才說了,一時半會兒,小師妹還醒不過來。
謝酒捂着自己的心口,眼前一陣陣發暈。
石蠱毒附着在她的劍骨之中,刺痛難忍,她得趕緊回去調理運氣。
她扶着門緩了緩,感覺頭暈緩解了,站直身體,慢慢離開。
“謝酒!”
有人叫住了她。
謝酒頓住腳步。
越無刃扔給她一瓶丹藥,“補補身體,看你臉色白的。”
他有些不自在地說:“能走回去吧?”
小師妹晏萱得救了,越無刃這才有空關心起謝酒來。
他有十年沒見謝酒,整日裡與晏萱為伴,确實很久沒有關心謝酒了。
大師兄離經叛道,不在山中很多年。
他承擔了大師兄的責任,有義務關心每一個同門。
當初謝酒剛來昆侖時候,也是他負責接引的。
隻是謝酒沉默寡言,到底是不如晏萱懂事可人。
謝酒握緊手中的白玉瓷瓶。
“謝謝二師兄。”
身後的關切與熱鬧是他們的。
他們好像是一家人。
她沒回頭。
……
謝酒撐到了自己的院中,這才暈過去。
十年沒有人住,院落沒有人打掃,早就布滿了灰塵。
她醒過來時候,滿眼的星河盡在眼中。
謝酒這才意識到,她暈倒在了院落中。
她幹脆席地而坐,運行靈氣。
滿天星辰落下無數看不見的靈氣,被她的身體自動吸收着。
中州大陸以日月星辰為修行方式,溝通天地,汲取靈氣。
謝酒入道百年,即便是昏迷,身體也在自發的運行靈氣,汲取星光。
然而這些從遙遠之處而來的星光,穿過她的身體,落在她的經脈,最終沒有彙入丹田,而是消失不見了。
謝酒苦苦修煉一整晚,也隻有千分之一的靈氣可以儲存下來。
以自身的劍骨劍魂,蘊養昆侖劍陣。
所有的靈氣,俱都被獻祭給了昆侖。
這也是為何這些年來,她的修為止步築基七階,始終未到金丹期的緣故。
如今又添了石蠱毒,她丹田裡的靈氣,更是少的可憐。
謝酒想到通天畫中的情景,她不能再當昆侖劍主了。
然而,她拜入師門的那天,便開始修行師尊給的特殊功法,想要離開昆侖,便要做好自廢丹田、修為盡失的打算。
這修仙界中,還從未有過被廢修為,還能重新築基的例子。
師尊讓她聽話,是因為她不得不聽話。
修行了這樣的功法,隻能前進,不能後退,終身獻給昆侖劍。
修仙界中,師尊之命,大于天。
……她又能到哪裡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