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起小雨,淅淅瀝瀝灑在窗前,将K市風景模糊,鼻腔滿是消毒水的味道,裴珂一身酒紅色大衣站在窗前,女人略顯疲憊的長歎一口氣,眉眼是化不開的陰郁。
“我知道了。”手機被放回了口袋,女人轉身看向常遠舟,一夜未眠,男人坐在客廳的椅子上沉沉睡了過去,胸前平穩的呼吸起伏着,裴珂淩厲的眼神轉為平靜。
路之帆住的是VIP病房,一室一廳,隐私問題得以解決,腳下的高跟鞋不免發出聲響,裴珂盡可能放緩了腳步,越過常遠舟她來到病床前,空曠的病房中央,一身白色病号服的路之帆此刻正靜靜躺在病床上,依舊帥氣卻蒼白的臉上多了幾處擦傷,視線下移隻見他半敞開的胸膛滿是電極,身旁的心電監護儀聲音平穩,裴珂擔心了一夜的心終于穩定。
“怎麼會弄成這樣?”女人眼裡多了幾分無奈,那張精緻卻疲倦的臉上染上歉疚,“對不起。”
這段時間,是她疏忽了對路之帆的照顧将他散養了起來,她也太忙了,公司的事情來不及解決卻又要接着下一個工作,她無暇去細想為什麼要這樣,以至于再次知道他的事卻是通過新聞。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下雨天總是讓人想的太多,憂慮與蕭瑟的氣氛讓整個病房的色彩黯淡,裴珂從一旁搬來了一把椅子,靜靜坐在病床旁。
路之帆雖然暫時脫離危險,到現在依舊昏迷,燈光有些刺眼,照在他近乎蒼白的臉上,棕褐色的發絲下一抹白色包裹住了他受傷的額頭,男人高挺的鼻梁眉眼平靜,緊抿的唇瓣幹裂到有些起皮。
裴珂定定看了一會兒,從桌子上拿了水杯和棉簽,輕輕點下将他的唇濕潤。
水流順着唇齒間滲透,幹裂的嘴唇有了光澤,恍惚間裴珂已經重複這個動作好久。
路之帆是她做經紀人後的第一個藝人,當時的裴珂初入職場,行事作風并沒有現在這般雷厲風行,很多事情也經驗不足,兩個初出茅廬的夥伴就這樣一起在娛樂圈打拼。
能者多勞,很快的兩人的事業都有了起色,她的能力也被公司看見,而路之帆也很聽話,沒有黑料路人緣很好,身邊的助理幾乎可以承包他生活上的一切。漸漸的裴珂不再局限于路之帆的身邊,更多時候是在公司遠程完成對他行程上的安排,然後專注于公司安排的其他事務。
但是她總是會按時和路之帆溝通,兩人的相處方式算是處于一種平衡。直到那次的事……後來,她同意公司的安排,抽出手去帶其他的新人。
再次想起這件事,裴珂的臉上多了一絲局促,眼神飄忽卻不願再看向病床上的男人。酒紅色大衣的衣擺被女人緊握在手心,多了褶皺,心頭似乎有什麼堵住一般,此刻她卻慶幸某人沒有這麼早醒來。
可轉念一想,裴珂覺得自己太過自私,愧疚的感覺湧上心頭,女人神色複雜地掀起發絲,望向病床上遲遲沒有蘇醒的男人,一頭倒在了他的手邊。
路之帆的手上此刻還紮着針,修長的手指多了幾處擦傷已經結痂,車禍緻使的傷害并不局限于昏迷與腦袋,男人身上的小傷多多少少,卻已經算不了什麼。
并不柔軟的被子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氣味,女人将臉埋進了被子,努力平複着心情。
長發撩過手心,帶着一股熟悉的香氣,昏迷中的人隐隐動了手指,卻依舊陷入夢裡。
“今天過後,我會向公司申請解約我做你經紀人的身份,公司會給你安排更合适的人。”
裴珂悶悶道,一向以冷靜自持的女人擡頭看向他,有些發紅的眼眶倒映着路之帆的臉,“對不起,我不能承諾什麼,但我也不想因此影響你的心情。”
“……”病床上的人皺了皺眉,表情被額頭的碎發遮蓋,裴珂并未發現,依舊自言自語。
“這件事我會在你徹底好了後再說,今天晚上我訂了回公司的飛機,以後……就不要再見面了。”
“我不同意……”
突然,一道虛弱的聲音從頭頂響起,路之帆不知道何時醒來,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趴在他身邊的女人,明明是無比親密的動作,可在他眼裡看來卻是疏離。
她在刻意遠離他,可明明曾經是親密無間的夥伴。
“你醒了!”裴珂眼底閃過驚喜,顧不得什麼剛想起身去喊常遠舟。
“不許走。”路之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男人手背的青筋暴起,血管裡針頭明顯顯了型,抓着她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
燈光下男人滿臉蒼白,眼底隐約透露一道青色,毫無表情的面龐卻在她起身的瞬間染上一抹慌張。
“不許去!”他又重複了一遍,語氣很重,連帶着抓住裴珂手腕的手也更用力。細長的針管多了一抹紅色,裴珂驚叫一聲轉身抓住了他的手。
“……你不要動,我不去了。”
周遭的空氣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兩人看着彼此,陷入短暫的沉默。
這算是這段時間的第一次見面吧。
裴珂表情有些微妙,急忙松開了半空中拉着路之帆的手,高跟鞋敲擊地面傳來急促的聲響,女人紅着臉後退,與病床上的人保持合适的距離。
“醒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她感受到那道灼熱的目光,卻提不起勇氣去面對他,隻能幹站着。
“我睡了多久?”路之帆擡頭看向窗外,天空明亮,透明玻璃上多出幾道水痕,暴雨傾盆的聲音充斥在耳邊,他又看了看自己。
鼻腔充斥的消毒水味道,不知何時換的病号服,胸口敞開貼着心電監護儀的電極,渾身上下的骨頭像是被碾碎重組一樣的疼痛。
“差不多快一天。”女人恢複平靜的聲音響起,目光卻始終沒有正視過他。
“這麼久……”路之帆瞳孔失焦望着天花闆陷入了沉思,似乎工作以來,他從未睡過這麼久,昏迷時的腦海中滿是昨夜貨車沖向他的場景,他的意識漂浮在了半空,周身感受不到疼痛。
“睡個好覺的代價可太大了。”男人嘴角扯起一抹苦澀的笑,動作太大牽扯到胸口的傷隐隐作痛,即使這麼嚴肅的場景他也能開這種玩笑,裴珂有些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