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英鶴沖司機揮一揮手,示意他快速離開。
整個過程比奚元所想要迅速得多,也是江英鶴的一舉一動讓她感受到急迫。這是一場時間的拉鋸戰。
也是,陳淞媛這部手機可以說是江恪的命,若手機丢失他不出多久就會發現,甚至立刻發現。然後他一定會發了瘋似地去找回……
她的心跳得更加厲害。
司機油門狠踩,但又一路很穩地将她送回江憫公寓。她反複确認大門關好,進入了江憫書房,雙手顫抖地将手機拿出來,充電。
她緊張得不斷摩挲雙手,在房間裡來回踱着步。出了一身虛汗,心跳到不能自已,甚至到了呼吸困難的程度。
其實她想了很多種可能。比如江恪會不會用陳淞媛的手機亂輸密碼,将手機鎖死。直到陳淞媛手機有了點電量,她忐忑地開機查看,一切正常。
她知道陳淞媛手機的密碼。随網絡連接,一連串消息框排山倒海地彈出……這些本應該由陳淞媛查看的消息,讓她感到陳淞媛仿佛又回來了似的。
她往前翻啊翻,直到出事那天。
她看到一連串未接來電。有陌生的,也有陳淞媛家人打的。
根據具體時間分析,在陳淞媛墜樓後有人給她打過電話,江恪應該這時才想起要關機,但來不及了。因為再人為關機反而暴露了有另一人和陳淞媛待在一起。于是就這麼一直放着,放着,任手機自動關了機,他再沒有打開過。
也可能在這小說中機緣巧合,一切都是冥冥中所注定。
無論怎樣奚元點開微信,手顫抖得更加厲害。裡面有很多親朋好友思念她所發的消息,陳淞媛甚至将與自己的對話置了頂,這讓她更加想哭。
找到了,終于找到了。
與江恪的對話框。
淚水已然模糊視線,奚元努力擦掉。
其中一句一句像石頭一下一下地打在她心坎上。她拿出自己手機,對着陳淞媛的手機錄像、拍照,确保每一樣證據都做好足夠備份,但放下陳淞媛手機時還是心有不甘。
她癱坐在江憫的辦公椅上,看着對面的灰色大理石牆壁,呆呆的。
稍稍緩和了一下,還是要打起精神将事情做到底。她将照片全部發給童夢真和李維霖各一份,這可能是她目前最信任的兩個人了(除江憫外)。她說:【不管多驚訝,不要聲張,也不要給任何人看,發給你們是以防萬一。】
李維霖回個表示“OK”的emoji表情,童夢真也能夠看出是在很努力地少說話了:【我的天啊!奚元,你是怎麼做到的?你真是英雄!】
【請放心吧!我一定會為你保管好這些證據,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會挺身而出,在所不辭!】
看着童夢真活潑的話語,奚元才覺得心裡快慰舒服了些,梗在心間的那股氣總算順下去幾口。
但還沒有完。她又将這些照片梳理了一下,編輯出一條定時微博,時間在七天後。而後她要帶着這部手機去報警。
若江恪真的能隻手遮天,連這樣的證據和報警都對他無用的話,她就隻能靠這條微博和自己在這個世界裡的影響力來為陳淞媛伸張正義了。
這麼想着,她站起,長長地呼出口氣,再次撥通司機電話。
從公安局出來已是淩晨。這一片不是酒吧聚集地或商圈等繁華地段,來來往往的過路人很少,隻有一輛又一輛不知去往何處的車從公路上駛過。
接過陳淞媛手機的警方十分驚訝,知道自己處理的是一樁多麼涉及廣泛、影響重大的事件,這甚至推翻了之前官方所發布的案件說明,真令人頭疼。也可以看出這樁案子完全是上面的人在博弈,但還是按流程讓奚元做了筆錄。
奚元也都配合。
最後她覺得好累好累,淡淡地和他們說:“無論你們上面的人決定如何處理,請你幫我傳話,證據我都已經做好了備份,且不隻在我一個人手裡,就算處理了我也沒用。我也并不要求将真相公之于衆,否則這不利于你們的公信,我理解,但請你們給予犯罪者應有的處罰。他在美國,但他總有一天會回國。如果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結果,我隻能用自己的辦法讓這件事天下皆知,到時候……”
一名看不慣她這說話态度的警員插嘴:“你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這是在哪裡!請注意你的措辭,女士!”
“我已經很盡力地在斟酌我的措辭了。”奚元看他。
她面前那位老道些的警官立刻制止,盯了她許久,才點點頭:“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處理。但結果如何也隻能讓時間來揭曉。”
奚元也點點頭。
她明白,這事不是對面這位有些資曆的警官,也不是這座小小的警察局所能決定走向的。
然後她就這麼離開。
發了會兒呆,坐上司機的車,她才意識到一直沒有江憫的消息。今天的工作有這麼忙?
司機問她是否回江憫的公寓時,她才猶豫。最後說出了自己公寓的地址。
……
一路上靠着車窗,心緒萬千。
她想到自己在訂婚宴上對江英鶴說的話,其實句句發自肺腑,可她并非真的要因此而放棄為陳淞媛報仇。她隻是想讓江英鶴以為自己要放棄。
在《褚慈傳》劇組,在萬千謎團重重、她和江憫都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的時候,是江英鶴屁颠屁颠地跑過來告訴她:害死陳淞媛的兇手其實是我的親大哥江恪哦;在年後的江家宅院,是他找阿姨将監控畫面送到自己手上、誘導自己進江恪房間去搜尋的,又是他親自來将自己給救出去的。
……他怎麼這麼急。
所以奚元後來想了想,他與江恪之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私人恩怨也好,江恪出事他能撈到什麼好處也好,他是私生子、對整個江家都心存怨怼、恨不能讓江家雞飛狗跳也好,奚元發現了,他是真的急。
所以年後江恪回了美國,她一時無從下手,也害怕自己屢屢冒險被江恪給盯上,她一邊靜待時機,一邊用高超的演技向江英鶴說了那麼段話,想看看他會不會出手……果不其然。
一切都像是定好的,也好像總有什麼在指引着她。無論如何,陳淞媛的仇報了。
好像一段太坎坷太坎坷的夢,終于走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