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昌侯一案,最終在三日後的早朝上頒下聖旨,昭告天下。
言,西昌侯道義淪喪、欺上瞞下,于西境戰事中謊報戰功、屠殺百姓;又與敵軍勾結,營私鹜利,走私軍械與礦石;且膽大妄為、攔殺狀告檢舉官員。其罪罄竹難書,自戕于獄中,判其三族流放嶺南,抄沒家産,子嗣六世不可入仕。
同時,兵部、吏部聯合奏請,由内閣核簽,原南州軍統帥宋宜平調至西線,任定西大将軍;起複柱國将軍尹松為定南大将軍,補領南州軍。
诏書被快馬通過驿站向兩州送去,同時尹家的車隊也悄然的抵京。
車隊剛進城門就停靠在路邊,一白衣玉冠的年輕男子輕快的跳下馬車,伸展着他修長的四肢,松泛道:“可算到了,小爺快在馬車裡憋出病了!”
他是尹松的嫡孫,名叫尹通,奉祖父之命前來京城找百裡鴻淵,但為了掩人耳目,不許他騎快馬,跟姑娘家一樣,坐了半個月馬車晃悠着進京。
他跟随侍說:“你們自行安置,我先溜達溜達去。”
尹家仆從知曉自家郎君是個自在的性子,不敢多嘴,隻叮囑道:“少主可要記得咱們要住的地方,晚上還有接風宴請,可别誤了時辰。”
“曉得。”尹通揮揮手,大步流星的随京城街上的人群遠去。
他雖離京多年,但少年時也是在京城長大的,對這裡的路況十分熟悉。
他巡着記憶走到國子監太學院門口,掃了一眼牌匾上的“太學”二字,不滿的搖搖頭。
這裡先前是“濟難書院”,取“濟世救難”之意,是秦家先祖為病苦之家的患兒和戰亡士兵的孤兒所開的啟蒙書院。後來規模漸大,教學資源緊張,秦家便将族學與濟難書院合二為一,絲毫不介意讓自己的孩子們與最底層的貧民子弟一起學習。
也正因為這樣,濟難書院名聲鵲起,不少名家慕名前來授學,不出幾年,學院才子名仕輩出,成了最具盛名的求學之地。
但自秦家傾覆,濟難書院被封沒,改為官學,隻錄用各地考送上來的監生,性質就全然不同了。
但尹通還是很想來這裡看看。
他是武生,雖不在這裡求學,但少時隻要從校場出來,他都會到這裡等好友下學,三五成群,或遊街玩樂,或體察民情,或研學論武,若運氣好,還能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那是他最無憂最開心的一段時光。
可是,已物是人非。
學院對面有幾家小食肆,專供學子們改善夥食或小聚。
尹通在門口打量一番,見掌櫃還是之前的老人,心中微暖,笑着走了進去。
掌櫃東伯見到來人,高興的撫掌道:“哎呀,尹小将軍,真的是你呀!”
尹通笑着說:“東伯還記得我?”
東伯熱情點頭道:“自然記得!你之前還在京城時,這街上的流氓混子來鬧事,都是您幫我趕走的,怎麼能不記得?”
尹通問道:“這幾年,您老人家生意可還好?那些宵小為難你了嗎?”
東伯略略歎氣說:“自是不如先前濟難書院還在的時候好,但也能勉強度日吧。先前也有些遊手好閑之人來吃白飯,被百裡大人撞見懲治過,他們再不敢來了。”
“百裡大人還常來這裡?”
東伯感慨道:“他忙,不算常來,但每回來都是在夜裡,看起來心事重重、形單影隻,尹小将軍您回來就好,百裡大人想必也很高興!您先坐,桑家六娘一早就差人來問您到了沒有,我這就跟她回個話,她等您幾天了。”
尹通疑惑問道:“桑六娘?”
東伯點頭,說:“是呀,就是跟秦二姑娘長得十分像的那個表妹,她也在京城,醫館就開在後面那條街上。您不是跟她約好了嗎?”
尹通心中更為犯疑。
他進京的時間沒有跟任何人說,來這個食肆也是一時興緻,怎會有人在此等她?
但聽到東伯說“秦二娘”,他仍打算見一見這個桑六娘。
“那就勞您去請一下。”
不多時,幾個年輕女子從街上結伴而來,走在中間的女子瘦瘦小小的,深秋時節已穿上棉衣,脖子上圍着狐狸毛,一張小臉掩在毛堆裡,看不清楚。
尹通不禁搖頭,哪裡像秦有思了?秦有思可沒這麼纖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