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不要緊張,隻有我知道,你沒有暴露。”
“我知道的渠道很特殊,沒有人可以做得到,所以不要擔心,隻有我知道,你不會暴露的。”
緊接着,便是她發出了合作邀請。
天際賭場是個未開拓的領域,對于波本這個在情報組的人來說,完全是一個脫穎而出的好機會。Ice願意把這個機遇賣給他,即使不用叫破他的身份來裹挾他,他也依舊會同意。
所以,他疑惑地發問了。
身為強大的詛咒師,Ice&fire在組織裡有多惹眼根本不需要多言。
實力強大,無法威脅,油鹽不進,唯一能讓組織掌控的點就是愛錢這點,但即使是這樣,這兩人也依舊嚣張至極,叫其他人避之不及。
若是能夠和這兩人交善,這本身就已經是一樁好買賣了。
作為卧底,波本斷然不會做一些和自己現在身份不符的事情,所以哪怕那孩子以組織成員的身份來和他進行合作,權衡利弊之下,他也一定會答應的,根本不需要戳破他卧底的身份來拿捏他。
那孩子聽了他的問題,沉寂了一瞬,然後才回答道:“因為,我真正想讓波本先生你和我合作的事情,并不是這個。”
說完,她又沉默了起來,這段沉默久到波本以為電話出了問題,他才聽她的下文。
“我太需要像波本你這種人,替我去演一場戲了。”
“現在的我沒辦法和你講清楚我需要做的事情,我隻能告訴你這件事情很危險。”
危險?聽到這孩子那麼說,他并沒有因此太抗拒這場合作,隻是輕笑着說:“那又有什麼是不危險的嗎?”
他已經做了快七年的卧底了,哪一天不是刀尖上舔血?
可那孩子似乎更焦急了些,直直地否定道:“不一樣的。”
她語氣有些急切,但不知為何也隻是翻來覆去地把“不一樣”那個詞組嚼了又嚼,最終歎息一聲。
所有的聲音經過電話都會被模糊些,可她的歎息他聽得真真切切。
“波本,不一樣的。”
“這是普通人無法消受的危險。”
說到這,她又停頓了下來,像是在等待他的回應。
沉默宣洩着緊張,讓波本感到了幾分意外——意外那嚣張的詛咒師會緊張,意外這擁有着強大實力的少女會表露出弱勢。
他沒有馬上答應,而是問:“所以,Ice,到底是怎樣的任務呢?”
是什麼樣的任務能讓一個這麼強大的人評判為危險。
隻是他沒有得到确切的回答,被塞了一句“等你上了天際賭場那地方再權衡吧。”便被匆匆挂了電話。
再後來,就是她将琴酒他們一同拉入天際賭場這塊餅中,為他開後路,給他獨有的信息,讓他萬分順利。
直到幾分鐘前,她穿牆而過,站在了他面前,他才感到幾分實感。
居然被一個孩子照拂了啊,他恍然想。
金發男人靜靜地看着她吃面,等待着她今日給出的下文。
等到少女放下了碗筷,擡頭看他時,波本張揚地挑了挑眉,問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要我幫什麼忙了嗎?上野小姐。”
上野川,這孩子資料上的姓名,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過深究這事對波本來說也沒有意義,所以他不會問。更何況對于他這個卧底來說,名字更多的隻是一個符合、一個稱呼,僅此而已。
上野江看着他,垂眸片刻,輕輕地舒了口氣。
“當然,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說着,她變戲法似的,憑空在手中現出一疊的紙,白紙黑字,曲線彩圖,全是她想要透露的資料。
位于歐洲的異能者管控監獄,監獄裡那俄羅斯人的真面目,需要他的戲份,扮演的任務資料,可能會面臨的狀況。
以及她那有些膽大包天的計劃。
她靜靜地看着對面的男人浏覽着紙頁,捧起碗将湯喝了下去,給自己那喉道添了幾分暖。
上野江開始有些緊張了。
波本他……會答應嗎?
可如果不答應的話,也是人之常情,無法她會更麻煩一些,給費奧多爾造成的損害會更小,僅此而已。
她這麼想着,就看到了男人擡頭看她,拿着資料的手空了出來,指節敲在明幾上,溫聲質疑道:“你想要我去半夜這個賭場的經理,靠易容嗎?貝爾摩德答應幫你了?”
上野江搖了搖頭,略帶輕松地笑了笑,再度給波本變了場戲法。
霜雪般的銀白長發瞬間染成了鴉黑,若天空般的藍瞳轉變成了紫色。
她緩緩開口,說:“有我在,不需要易容。”
少女垂着眉眼,說:“隻要你能夠演得好,你不會被發現任何破綻,沒有人可以看穿,我的「拟态」沒有瑕疵。”
說着,她忽然笑了起來,指着自己的臉問波本:“你認識我嗎?我現在應該算是挺出名的。”
上野江想,被橫濱全市通報過的通緝犯,怎麼也算得上出名了吧。
更何況波本是個實實在在的情報工作者,無論是在組織裡扮演波本的時候,還是身為公安的降谷零的時候。
果不其然,那金發的男人眼角不自覺地抽動了下,眼底的震驚難掩。
少女擡手将桌上的紙張全部拿起,火光在她手上燃起,照耀着她那張過分精緻的臉,顯出幾分氣勢逼人。
她笑看着他,說:“看來波本你也是知道我這個身份的事迹啊。”
波本看着他,胸口抑着一口氣,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年僅十二歲就反殺了害死自己母親的所有兇手,自然會被重點關照。隻不過他沒想到,原來真的有人可以真假身份都捅下鋪天蓋地的婁子,一樣的背負罪名。
他問道:“所以,是真的?”
“當然,我恨死他們了。”上野江理所當然地說。
恨到她有時覺得自己釋懷了,又馬上咬起了去恨。
紅色的「書」無言地看着她說出這句話,白紙上若隐若現的字符被合起掩蓋。
“就算那天不是我,也有别人,他們難逃一死。死在我手裡,他們還算得上個死得明白。”
波本沒有多做評價,畢竟……哪怕他其實是個警察,也明白在橫濱那個地方并不是簡單可以判決這件事的。
他好奇問道:“「拟态」是什麼?也是你的術式嗎?”
看着眼前人接受的如此之快,臉上笑意更濃了些。上野江點了點頭,應答道:“對,不過也可以說是異能。不過比起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你隻需要知道我做得到就可以了。”
說着,她直直地看着男人,說:“其實如果沒有後面那個扮演計劃,來天際賭場的首選我也依舊會選擇你,波本。”
波本挑起眉,面上露出幾分詫異,但依舊素養極好的帶着笑,問:“很榮幸,不過為什麼呢?”
“因為這賭場上正在流通着被嵌入了炸彈的錢币,我隻要和你說了,你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少女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看着對面人依舊平穩的臉色,再加碼了一句。
“其實不止這個賭場,全世界都有流通了,隻是部分還囤積在這賭場裡罷了。”
聽到這,降谷零的臉色終于繃不住了——這簡直是國際危機!
上野江看着男人宛若變了色的面龐,撐手抵住下巴,說:“這也是那個男人一手策劃的哦。”
“那個叫做費奧多爾的俄羅斯男人。”
波本——不,現在的此刻應該是那個為國家牽挂的公安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氣,猛然感到有些後怕。
嵌入了炸彈的錢币。
幾乎不用深想,放任不管的慘烈結果已然在他的眼前揭開。
“……”
降谷零看着少女,眼中點起亮光,說:“看來這個合作,我們是必須達成了。”
上野江聽到這話,反倒搖了搖頭。
“波本,你的出現不能解決這個問題,這錢币已經開始流通了,你沒辦法阻止。說白了我隻是想用這件事去要挾你,讓你幫我僅此而已。”
她能夠解決一切,但她要的不僅僅隻是解決當下而已。
她要把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部化作她攀登的踏腳石,為她展開未來計劃鋪墊、基建。
“我想要你扮演好那個角色,想要你看清事件發生的所有。”
“你必須清清楚楚地見證明日、後日乃至往後的一切。”
不知何時,她已經站了起來,擡手撐在茶幾上,身體前傾着壓迫着男人。她有些粗糙的手指直直地抵着男人的胸膛,是透過布料也能感受到的冰冷。
“公安先生,别給我掉鍊子啊。”
……
降谷零躺在沙發上,看着床上鼓起的形狀,皺起了眉。
說老實話,這孩子請他做的事情确實兇險,難怪她用了那麼多心機,先是用他的真實身份去要挾,後面是那駭人的流通錢币炸彈,又和他保證了會在一年内幫他剿除日本境内的所有組織勢力,把琴酒抓住。
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許下那麼滔天的承諾,他很難不答應。
更何況,他對惡的恨意和敵意似乎被她低估了,居然害怕他不會答應。
但她的目的似乎不僅僅是解決這次事件那麼簡單,不然她沒必要搭上他。讓她身邊那個少年去也不是不行……
想到這,降谷零忽然反應過來。
不行,那家夥沒有演技,而且那性格太容易暴露了。
那她的其他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根據上野江對他透露的,之後會有被通緝的武裝偵探社成員上船,而軍警的頭部隊伍“獵犬”也會随之而來。
在這之前,他們要去和這個賭場的經理好好地“打個招呼”,不可謂時間不緊迫。
想到這,他也阖上了眼。
休息吧,迎來明日的追逐。
***
清早。
菲茨傑拉德坐在沙發上看着武裝偵探社那群人圍着桌子讨論,眼神裡流出幾分不屑。
這群逃命的窮酸鬼。
下一刻,他像是忽然想起來了什麼,拍了拍手把自己的兩個下屬叫了過來。這美國男人忽然高興地宣布道:“我們去度假吧!”
說完,他馬上晃了晃手機,上面映着碧海藍天的圖片,和他臉上的笑容一樣光亮。
“這裡不是我們的戰場,先去玩吧。”
瑪格麗特·米切爾露出一副有些火大表情,質疑道:“但是,我們現在這樣臨陣脫逃算什麼?”
“臨陣脫逃?”菲茨傑拉德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做出誇張的表情。
“No,no.”
他擡手把手機随手丢到路易莎的懷裡,把腦袋湊到瑪格麗特·米切爾面前,嘲弄道:“我們的任務可不是在這裡看着可憐巴巴的他們翻盤,沒必要浪費時間。”
說着,菲茨傑拉德勾了勾手,悄聲說:“我們要去把納撒尼爾那蠢貨搶回來,從那老鼠手裡,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給的信息。”
女人被他看得不自覺往後退了些,低聲問道:“去哪裡?”
這就是同意,菲茨傑拉德想。
他直起身,指了指落地窗外一眼可以眺望到的海,又指了指上方。
天空。
瑪格麗特·米切爾有些不明白,但疑惑最終沒問出口,隻是瞟了兩眼一旁聚在一起的武裝偵探社一衆,閉上了嘴。
見到了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沒必要多問。
路易莎作為他忠心的下屬,看到菲茨傑拉德擺平了異議,開始離開作出行的準備。瑪格麗特·米切爾覺得無趣,倒也跟了上去。
男人擡腳走向偵探社一夥,敲了敲桌,甩出一串鑰匙。
“這是地下室的鑰匙和車庫的鑰匙,還有附近的一套房也有鑰匙,晚點給你們地址。錢在地下室的行李箱裡有幾箱,你們自己拿,武器也有,食物的話你們應該能解決,接下來我就不參與你們的破事了。”
說着,他拍了拍手,開始逐客:“我馬上就要帶着我聰明的員工們去度假了,你們馬上開着那輛車走吧。”
國木田獨步看着菲茨傑拉德離去的背影,站起了身。
“我們也走吧,按照計劃,兵分兩路。敦和鏡花還有賢治去找蒙哥馬利小姐,我和與謝野還有谷崎去救出小栗蟲太郎,路中彙合。”
他搭着中島敦的肩膀,叮囑道:“一定要小心隐蔽,現在沒有江幫我們。”
後半句話聽得谷崎潤一郎和中島敦愣了一下,都低下了頭。
是的,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上野江來幫他們了。
與謝野晶子反倒沒他們那麼大感觸,隻是一直在思考那個人是誰,那個擁有控制金屬異能的人到底是誰,又在哪。
沒有頭緒。
既然思考不出,她索性不再去想,專注于當下的事——救出那個叫小栗蟲太郎的男人。
江戶川亂步不會出錯,這男人手裡既然掌握着重要的知識,那麼就一定有他們要找的答案:為什麼武裝偵探社會有這場飛來橫禍?
幾人換上暗色的服裝,将全身裹得嚴實,頭上帶着輕便的鴨舌帽。
白發的虎少年看着自己的前輩們,露出寬慰的笑,祝福道。
“一切順利。”
……
頭發被梳得一絲不苟的斜劉海男人被從炸開的鐵門裡一把拽出,他着急忙慌地捏着手裡被警衛搪塞的精緻讀物——電器說明書,被呆呆地拉着走了。
直到抓着他的女人帶着他飛速奔離這棟樓,把他塞進了車的後座,他的思維好像才恢複了正常。
發生了什麼?
帶着眼鏡的男人驅車前行,天還未完全亮起,寒假期間的人流減少不少,讓他得以在這港口城市超速行駛。
與謝野晶子伸手扳過他的臉,眯起眼打量道:“你就是亂步先生新交的朋友?看起來不像能和他玩到一塊的類型,那麼應該挺聰明的吧。”
男人眼神裡流露出幾分吃驚,忙擡起手将女人的手打掉。
真是不禮貌的家夥們!
他用倨傲的語氣嘲諷道:“你們找我,是想問那個俄羅斯男人的情報?你們自身都難保了吧,還不趕緊逃命,居然還想着把我拉下水——啊!”
他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與謝野晶子一拳打在腦袋上,痛得大呼,心裡又在罵粗魯。
與謝野晶子雙手環胸,瞥了他一眼,警告道:“我們可以唱衰自己,但你還是嘴巴乖一點好。”
另一邊,中島敦幾人帶着蒙哥馬利拐到約定好的地點,等待着屬于他們的車輛。
少年對着紮着麻花辮的女孩雙手合十,歉意地笑道:“謝謝你願意幫忙。”
蒙哥馬利故作傲态地撇開頭,語氣無所謂道:“總不可能看你們就這樣子吧。再說了你們如果能平安回來,也是一件好事。”
然而掩在碎發細絲下的耳尖已經紅了起來。
宮澤賢治摸了摸後腦勺,提醒道:“國木田他們到了。”
蒙哥馬利看着齊齊下車的四人,施展着自己的異能力,把他們拉入隻屬于自己的空間。
「深淵的紅發安妮」
終于到了安全領域的幾人松了口氣,而後将小栗蟲太郎按在沙發上齊齊圍住。
小栗蟲太郎:“?!”
别湊他那麼近!
空間外,帶着眼鏡的搜查官緊随其後,卻在趕到巷子後隻見到了空車。
他看着身後的下屬上前來進行搜車,腦子裡卻是動用異能力或許的信息。
是武裝偵探社樓下打工的那個女孩,太宰的計劃果然不會出錯。
坂口安吾心底吊起的石頭輕輕地落地了,腦海裡繃緊的弦松開。他對着搜查無果的下屬說:“他們棄車逃跑了,繼續加派人手搜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