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發女孩的異能空間内,衆人齊齊圍住男人,神色如出一轍的嚴峻。
小栗蟲太郎不自禁将身子後仰了些,面色有些難看。
“你們這群人,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們,這對我沒什麼好處吧?”
中島敦悄悄看了眼與謝野晶子和國木田獨步,笃定開口說:“因為亂步先生是不會看錯人的,你是亂步先生承認的朋友。”
小栗蟲太郎抑制住自己下意識要翻白眼的舉動,嗆聲道:“我說了你們就能翻盤嗎,都落到這個境地了。”
中島敦并沒有被打擊到,隻是希冀地說:“偵探社是不會放棄的。”
與謝野晶子和國木田獨步對視一眼,不語。谷崎潤一郎撚了撚衣角,想說些什麼,隻是還沒開口,就被原本安靜的泉鏡花搶去了話頭。
黑發的和服女孩陳述道:“那個男人不惜把你送進政府裡也有要你關起來,說明你知道的東西一定非常重要。你沒必要多添一些不必要的逼供過程,偵探社也不是一味地隻會救助人。”
說着,她短刀出鞘,将刃的雪光映在男人的臉上,威懾道:“我們可是橫濱的三大異能組織之一。”
橫濱三大異能組織,武裝偵探社,港口mafia,異能特務科。
橫濱當之無愧的三大頂尖戰力。
與謝野晶子拿出不知從何處掏出的砍刀,斜在小栗蟲太郎的頸邊,露出陰森得有些張狂的笑。
“既然你現在不願意,那就先被我治療幾回吧。”
不知想到了什麼的男人面色鐵青,身子僵硬了起來。他不動聲色地往另一邊偏了些,故作傲态地說:“既然你們求我,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告訴你們吧。”
開玩笑,那兩個俄羅斯男人套着警服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他走不了了。所以被那群警察關起來的時候他也算得上接受良好……撇開他打給江戶川亂步的那通電話。
那女孩說的沒有錯,他們如果想要逼供他,他沒理由不說出來,現在的局面并沒有完全偏向那個俄羅斯男人。
武裝偵探社現在依舊根基尚存。
小栗蟲太郎擰起眉,朗聲說:“你們想要問什麼?我先說好,這些絕對不是會讓你們心情好的情報。”
……
一問一答,随着男人的講述,寂靜在這片異能空間裡蔓延。難得的,所有人都有些沉默。
如天方夜譚一般的陰謀。
惡名遠揚的天人五衰,可以改變現實的白紙,未知身份的敵人,還有「消滅國家」的可怖目的。
蒙哥馬利忍不住倒吸一口氣,擡手掩住口,眼神瞟向低着頭不語的中島敦。
國木田獨步捏緊了手中的本子,沉默了許久的他終于開口了。
“現在還沒有到最後一步。”
中島敦迅速地接了下句,擡起頭有些欣喜地說:“我們隻需要在下個月圓之前,搶到那張紙,就可以解救偵探社,解救所有人了!”
與謝野晶子已經把刀收了起來,雙手環胸,臉上也溢出些欣喜的淺笑。
宮澤治賢和往日一般露着笑容,連帶着慣會憂心的谷崎潤一郎也面色變得安定了下來。
小栗蟲太郎看着他們這樣,咬了咬牙,忍不住地反駁道:“你們是不是蠢?你們社裡的那個黑長發女孩手裡不是有一整本「書」嗎!比起去千辛萬苦找那一頁,還是整本書來得更快吧!”
明明有捷徑,為什麼非要挑遠路呢!這群人!
……雖然這捷徑會有些曲折,因為那女孩手中的「書」已然失去了改寫的作用,需要搶回被奪走的那一頁。
但那女孩很強,她做得到。
國木田獨步扶了扶眼鏡,語氣平淡地說:“江現在已經和偵探社沒有關系了,我們不能麻煩她。以及,她手上有「書」,說的是起霧那夜的事嗎?”
與謝野晶子瞥了一眼小栗蟲太郎,接話道:“那個視頻裡的嗎?不過現在已經搜不到了吧。”
說到這,女人忍不住露出有些猙獰的笑,語氣可怕道:“那男人還真是重點關照我們家孩子啊。”
先是翻出陳年舊事讓上野江成為通緝犯,又是格外關注她的每一處動向,連他們都不知道的上野江手上有「書」,那男人居然更早知道。
谷崎潤一郎終于開了口,有些小聲地說:“所以,江是為了我們才離開偵探社的嗎?”
小栗蟲太郎轉眼不知瞥向何處,沉默了幾秒開口道:“其實……我這還有部分情報,是關于「書」和那個叫上野江的少女的。”
說完,他停頓了下來,眼神有些飄忽地打量着面前這些人。
老實說,事态變化地太快了,他昨天才被那兩個俄羅斯人設計失去了自由,今天早上就被偵探社這群人強行救了出來,這速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所以這群人還是沒有聽他的,接了那個莫名其妙、藏頭露尾的委托,然後落到了這個境地。
小栗蟲太郎其實不覺得面前這群人能夠勝過費奧多爾的陰謀,武裝偵探社在他眼裡到底還是太純良了,怎麼比得過下水道裡苟且的毒老鼠?
他再一次猶豫了起來——他還要說嗎?
說出來,有可能救了他們,也有可能讓這群人踩入了陷阱。
他腦子裡的知識高出面前所有人太多:偵探社新舊成員的每一處資料,「書」的特異,「七号機關」——
小栗蟲太郎眼神忽然掃過某處,思緒戛然而止。他驟然縮起了瞳孔,面色緊繃。
男人聲音拔高,對着忽然出現在這的搜查官大喊道:“「第七機關」的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坂口安吾淡然頂着所有人視線,淡淡反駁道:“我不是。”
小栗蟲太郎一臉懷疑,反駁道:“但我明明親眼所見,反倒是你,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不是?況且就算不是,你也使用過「七号機關」的力量,我說的沒錯吧。”
坂口安吾無可辯駁地點了點頭,然後開口道:“是的,我确實借用過。”
得到答案的小栗蟲太郎一臉懊悔,偏開頭閉上了嘴。
他忽然覺得自己把情報告訴這群人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國木田獨步上前幾步走到坂口安吾面前,詢問:“坂口先生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我們并沒有聯系過你。”
蒙哥馬利舉起了手,解釋道:“那個,是我把他放進來的。”
坂口安吾解釋道:“是我保護了她。”
“她昨天晚上闖入了搜查本部單手舉着手寫的資料,喊着「敦才不是惡人,你們搞錯殺人犯了」,還擺出十分憤怒的表情。”
蒙哥馬利捂着臉,聲音不自主地拔尖了喊道:“不要說出來啊啊啊!”
坂口安吾不為所動,繼續解釋道:“在本部大吵大鬧被搜查官逮捕的時候,我偶然路過,于是就接下來這一案件,就是這樣。”
中島敦臉上洋溢着善意而慰藉的笑看着紅發的女孩,心想,她還真是好心呢。
與謝野晶子無視前情的吵鬧,上前一步,直直地問:“坂口搜查官,我們可以信任你嗎?”
帶着眼鏡的男人平淡地垂下眼,開口道:“讓蒙哥馬利和你們彙合,是太宰的指示。”
國木田獨步聞言,瞪大了眼。他難得有些激動道:“那家夥不是被關在莫爾索監獄嗎!你們怎麼聯系上的?”
莫爾索監獄,号稱歐洲最堅固的異能者監獄。
雖然他不是很願意承認,但是無可否認,太宰治是無可辯駁的智囊,在現在這個沒辦法和江戶川亂步聯系的時間,能夠和太宰治聯系上,讓他們得到了幾分安定。
坂口安吾瞥了眼背過身去的小栗蟲太郎,解釋道:“我從一開始就在和太宰合作了。我就是現在位處于監獄的太宰的「中介」。”
“莫爾索監獄為了防止裡面的犯人逃跑,往犯人的身上埋入了生物信号感知器。而太宰則将傳言轉化成心跳數值,留下記錄。由我使用政府權限,将其閱覽并解讀。”
這令人驚訝的傳信方式讓人虎少年臉上不住滑落一滴冷汗。他不自覺地将聲音放輕,感慨提問道:“那……也就是說他能自由地操縱自己的心跳嗎?”
淡然如坂口安吾,說到這也忍不住流露出幾分無奈。他說:“那是隻有太宰才能做到的事情。這樣的話也絕對不會暴露。”
谷崎潤一郎轉頭和宮澤治賢感歎道:“不愧是太宰先生。”
然而,一道異聲驟然出現。
“無法信任。”
小栗蟲太郎轉過頭死死的盯着坂口安吾,擰着眉頭說道:“你可是敵人,明明在外面你還在追捕我們。”
他直視着戴着眼鏡的搜查官,質問道:“首先為什麼你需要演這樣的戲?”
坂口安吾回答:“……因為沒有人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眼線」在哪。隻有我們之間敵對,敵人才不會懷疑。政府的立場永遠與通緝犯對立,我必須扮演好這個角色。”
聽到這,小栗蟲太郎任然不願接受坂口安吾,反口嘲諷道歉:“敵人?哼,邪惡的「七号機關」也會害怕敵人嗎?”
男人扶了扶眼鏡,平日無神的眼底折出幾分精光,像是抓住了什麼。
坂口安吾看着小栗蟲太郎,語氣有些急促地說:“就是那個,蟲太郎先生。”
“……你果然,認為我是「七号機關」的人對吧?”
小栗蟲太郎蹙着眉,反問道:“……那又怎麼樣?”
坂口安吾盯着他,同樣蹙起了眉,說道:“很簡單,因為我并不是「七号機關」的人。那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謊言,為了讓你遠離我。”
小栗蟲太郎臉上流露出顯而易見的驚愕,似乎是被坂口安吾的話語鎮住了。
搜查官仍在繼續解釋着:“他恐懼着我們會像這樣進行溝通,十分恐懼,才不惜如此。”
但這并沒有讓小栗蟲太郎的态度軟下來。他依舊蹙着眉,質問道:“但你說過,你有使用過「七号機關」的力量,對吧?”
坂口安吾聽到問題,思慮着垂眼,最後如歎息一般地阖上了眼,吐出肯定的音節。
“對。”
得到答案,男人轉過身去,做出了決斷。小栗蟲太郎回絕道:“……那我就沒有任何協助你的理由。”
“但是,我隻用過一次。”
坂口安吾低着頭,不知抱着什麼情緒地為自己辯解道。
“四年前……為了讓太宰在mafia之外也能活下去,我消除了他過去的罪行。”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無聲地嘩然。
聽到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太宰治的前一份工作,是港口mafia。
小栗蟲太郎壓着眼,偏過頭瞪着被他帶着厭惡濾鏡的搜查官,問:“唯一一次把手弄髒了的理由是什麼?”
搜查官的腦子裡劃過幾幕畫面,無一脫不開那個死去的紅發男人——他有些失意地說:“為了給已經不在的友人……”
“獻上微不足道的贖罪。”
等到搜查官講述完,小栗蟲太郎已經完全将身子轉了過來,面對着坂口安吾。
他低着頭盯着自己在逃亡路上被劃傷了的皮鞋,喃喃道:“已經不在了的友人……嗎。”
還沒等他完全脫離這幅神遊狀态,坂口安吾便看出他态度的松動,開口追擊道:“蟲太郎先生,就和你所說的一樣,「七号機關」是邪惡的。”
“根據傳言,有人說那是公安或是内調人員的下部組織,實際情況則不明朗。連我都要經過四重中介才終于見到了代理人。政府的犯罪機關「七号機關」,規模、成員、指揮系統均為未知。”
“然後,在「收集政府的罪行并将其隐瞞」的立場上,那些家夥要是有意的話,就能肆意威脅政府。”
說到這,搜查官的臉色已經凝重地不能再難看。他仍在繼續說着自己的後怕:“「七号機關」跟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我能預見的最糟糕的組合。要是二者已經合作了的話……”
小栗蟲太郎接話道:“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選擇這樣行動嗎?”
坂口安吾點點頭:“是的,我已經在你們的車上布好了微型炸彈,在這個異能空間裡外面的時間是靜止的,隻要我們脫離出去的瞬間你們引爆它,就可以營造出我們之間是對立的局面,騙過陀思妥耶夫斯基不知在何處的「眼線」。”
說着,他拿出一個小巧的遙控器塞到旁邊中島敦的手裡。
中島敦呆呆地捏着手中遙控器,提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國木田獨步扶了扶眼鏡,解釋道:“坂口先生認為政府内部有内奸。”
政府内部有内奸。
這幾個字眼讓原本有些不明狀況的人都縮起了瞳孔。
他們這一路的逃亡不可謂不驚險。被陷害成殺人犯,從獵犬手中逃脫,哪怕是在港口mafia的保護下也依舊有人暗殺。
要是沒有中原中也和上野江在夜晚空降,沒有上野江截住那兩個獵犬,他們勢必要折損人員,不可能那麼順利地實施計劃、彙合。
若是政府内部本身就有内奸,那是不是說明,他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有内奸的原因導緻的?
“不管是誰都不能信任。”
坂口安吾出口打斷了他們的思緒。他的身上好像蒙上了一層陰影,平白看得人有些壓抑。
他說:“能夠為長官報仇的人隻有我。所以我有必要對你所知道的事情一一确認。”
已經算得上身居高位的搜查官對着被打為階下囚的崩直了身體,把每一個音節咬得清清楚楚。
坂口安吾直視着男人,說:“——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惜說謊也要隐瞞的、你的知識。”
“……”
小栗蟲太郎沉默幾瞬,才繼續開口:“我不是說了,那個叫上野江的少女手裡有一整本「書」麼。那本「書」現在并沒有可以改寫現實的能力,但從你們異能特務科丢失的那一頁卻有。而且那女孩和你們都鬧翻了吧?”
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鏡,接話:“是,因為那頁紙上早早地寫着她的母親會死,而我們并沒有救下她們,所以她在怪罪我們,包括我們的長官。”
信息得到重合,小栗蟲太郎繼續說了下去:“她從你們偵探社辭職,然後去找了那個叫菲茨傑拉德的男人談合作,順便賣了個人情給那美國人讓他給你們提供了幫助,對吧?”
“幫助?”中島敦有些沒反應過來,疑惑地問了句。
泉鏡花倒是思緒飛快,出聲提示道:“瑪格麗特·米切爾被治好了,是江做的。”
男人繼續說着:“就是這樣。那孩子已經被陀思妥耶夫斯基那家夥看透了。”
“和你們決裂但是心底還覺得有虧欠,所以曲折的來幫你們來還人情,求得心安理得的一刀兩斷,然後又趁這個機會和菲茨傑拉德搭上,聯手進行用「書」複活人的計劃——”
“胡說八道!”谷崎潤一郎忍不住厲聲打斷。
“江才不會去做這種事!”
周圍所有人都看着小栗蟲太郎,眼神裡滿是如出一轍的否定。讓小栗蟲太郎喪失了開口的欲望,一同靜默了下來。
等到最後,反倒是坂口安吾開了口。
搜查官嘴角勾起來,難得的露出點笑意,說:“看來你們都她被騙了。”
與謝野晶子伸手搭在泉鏡花和中島敦的肩膀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我們可是家人,怎麼會那麼容易鬧翻?”
坂口安吾解釋道:“上野從一開始就和太宰聯系過了,隻是為了營造出決裂的假象,才做出現在的一系列事情,和我們切斷了聯系。所以現在發生的一切,包括我們談及的内容,他們都已經預料到了。”
誰被誰看穿,誰又說的定呢?
小栗蟲太郎歎了口氣,服輸般說:“行吧行吧,既然你們那麼有自信,那就按照你們想的去做吧。”
“「天際賭場」的賭場經理西格瑪,異能是可以通過觸碰來交換雙方想要的情報。這個賭場不屬于任何國界,所以在上去之後隻要避開追捕你們的人,你們可以自由行動。他知道的情報比我要多得多。”
“去找他吧。”
***
時間倒回十幾分鐘前。
工藤宅。
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把陷入睡眠不過三小時的少年們全部吵了醒來。
工藤新一迷迷瞪瞪地伸手把兜裡的手機拿出,接通了響個不停的電話。
“喂,這裡是工藤新一……”
被電子頻道磨砂的少女音色帶着急切從話筒裡傳出,瞬間把工藤新一叫得清醒。
“新一!目暮警官今天早上打電話給爸爸,說要派人來我們家!”
名偵探工藤新一一個鯉魚打挺坐直了起來,臉上不可避免地露出驚訝的神色,嘴裡還在和自己的青梅了解情況道:“什麼?小蘭,是毛利叔叔出什麼事了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啦,我就聽到了這些然後就被爸爸搶走了電話,剛剛問了爸爸,他也不肯和我說,隻是……”
電話另一頭的少女明顯頓了頓,有些遲疑地給出下文。
“……我好像聽到江的名字了。”
“啊哈哈……是、是嗎?可能聽錯了吧。”工藤新一僵硬地否定道,腦子在瘋狂轉動着。
看來是上野江的通緝令已經被發的到處都是了,已經在橫濱之外的地方被挂着,那麼被毛利蘭他們看到也隻是時間問題。
當然,也有可能是軍警向政府請求排查監視他們這些和上野江有過緊密聯系的人,這也是排查的一種手段。
在東拉西扯安撫下毛利蘭後,工藤新一利落地挂斷了電話,對着其他三個臉上依舊帶着困倦的少年。
“我們現在得走了,去橫濱找那個戴眼鏡的長官。”
說着,他從沙發上起身,手中的手機對着幾人搖了搖,提醒道:“我們再不走,等到警察來了就要起沖突了。”
“上野不會希望看到的。”
***
橫濱,巷子。
兩名下屬在得到上司的指令後,擡手敬禮,眼神堅毅,轉身便要沖出去繼續追擊。
可是下一秒,爆破聲與熱浪随之而來,沖得他們撲倒在地,五髒六腑像是要被震碎一般的痛。
隻是比起疼痛,他們還有更需要關注的事情——兩人急忙從地上跌跌撞撞地起身,回頭沖着被炸彈炸得布滿火焰的汽車殘骸和巷道大喊着尋求回應。
“長官!!”
喊完這聲,兩人的眼眶都忍不住紅了起來,作勢要沖回去查看現場。
汽車被引爆不可謂不可怕,尤其是那樣近的距離,作為參與過衆多生死工作的警官,他們對這其中的兇險再清楚不過了。
坂口長官他……還完整嗎?
忽然地,冰涼觸感從腦袋上降臨,緊接着是瓢潑大水,爆炸遺留的火焰被澆滅得一幹二淨。
兩人擡頭望去,想要探明異象的緣由,卻看見了更讓他們激動的事情。
“長官——”
五條悟提着坂口安吾的後領緩緩降落在地,然後嫌棄地松開,四處張望着。
“啧,你們是在抓人吧?那群人剛剛從外面跑走哦,居然被這麼簡單的調虎離山給忽悠了啊。*”
少年雙手交叉疊放在後腦勺,仰頭随意吐槽道:“果然,你們弱爆了。”
話還沒落地,夏油傑就帶着工藤新一從上方躍下,悠悠開口道:“悟,别欺負弱者啊。”
五條悟下意識地反駁道:“傑,你不會又要搬出你的那一套正論吧?要煩死了诶。”
家入硝子松開攀着牆沿的手,輕松落地,順腳踢了兩人一下,吐槽道:“别争論這些啦,你們兩個人渣,好好地做好現在的事情嘛。”
工藤新一有些牙疼地将夏油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移開,上前走到坂口安吾的面前。
和這群人,不,是和這兩個人一起行動就必定會雞飛狗跳的是嗎。
從他接到小蘭的電話然後反應過來事情的進度,作出趕來橫濱的決定,他經曆了被夏油傑抓着上了超速駕駛的咒靈上、看着五條悟裹着他家毯子平躺在他看不見的咒靈身上打滾,然後飛到一半的時候急刹車下去買早點,還買了一大堆!現在還在五條悟的手裡提着!
工藤新一強行壓下心中的無語,擺出正色而信心滿滿的表情,對着坂口安吾伸出了手。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工藤新一,是一名偵探。現在出現在這裡,是為了調查關于上野京子阿姨四年半前的死亡的真相。”
此話一出,站在坂口安吾身後的兩位下屬不由得轉頭,面面相觑,眼底的疑惑相交流動。
四年半前?姓上野的女性?那是什麼案子?
況且,比起那個……
其中一人看着四名少年,皺起眉頭,怒斥道:“現在的橫濱可不是什麼學生放假随意遊玩的地方!回家寫作業去吧小鬼們!”
五條悟臉上的墨鏡靈性地往下滑落半寸,露出他好看的眼睛。少年眼睫垂下,帶出無語的神色,用手肘怼了怼旁邊的夏油傑,努了努嘴。
夏油傑無語地歎了口氣,戳了戳另一邊的家入硝子,無聲地翻了個白眼。
一時間,牙口唇舌砸吧作響
工藤新一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回頭去看後面的兩人,不要露出類似無語頭大的神色,祈禱着這兩人把話留給他來說,别直接上手把人揍了,然後再度上前一步,飛快地說:“這位長官,不會是因為沒抓到人在遷怒我們吧?”
“要是沒有我們,你們的長官還能活下來嗎?你們應該先感謝我們才對啊,說話可真過分哪。”
乖乖道歉啊混蛋!後面三個人一人一腳都可以把你們的肋骨踢成一段段的啊!
坂口安吾伸手抹去袖口的血迹,對着面前的幾人深深鞠了一躬。
“對不起,我代我的下屬向幾位道歉,同時也謝謝幾位救了我。”
少年偵探悄然松了口氣,上前扶起坂口安吾,像是尋常受禮者的謙遜舉動一般。
然而,在隻有坂口安吾聽得到的距離,少年低聲說出了他真正的來意,破開了搜查官的僞裝。
“我是江的人,我知道你在和誰秘密聯系着。”
話語帶着呼吸的熱氣,在這冬日裡存在感尤為強烈。
男人背對着自己的兩位下屬,瞳孔驟縮,被少年扶着的雙手忍不住抖了下,說不清是驚吓還是欣喜。
坂口安吾迎着少年偵探灼熱的視線,再一次道謝着。
“謝謝你們。”
……
針對武裝偵探社的搜查仍在繼續,但地毯式搜索這類行動并不需要坂口安吾來進行,那兩位下屬在簡單确認了命令後便從巷子裡離去,繼續追查。而坂口安吾在通知了物證課的人員後,便帶着四人離開了。
車上。
一年級三人組一齊癱倒在車後座,困得東倒西歪,唯有工藤新一精神抖擻地在思考着如何和坂口安吾交涉。
車的周圍被家入硝子設下了無形的咒力屏障,隔絕了外界的傾聽和内裡的電磁交流。
夏油傑好奇地看着家入硝子,問道:“你什麼時候學會這種,額,奇特的結界?”
家入硝子從自己兜裡摸出根煙,然後順手從夏油傑兜裡順出火機點燃,爬在車窗探出腦袋,深深地吸了口。
“江經常用啊,她教我的。”
棕發少女擡手捏着燃氣的煙,呼吸間吐出朦胧的煙霧,飄搖在冷風裡。
過肺的煙讓少女甜潤的嗓音多了幾分沙啞,她低低地說:“離開了江,我們似乎都在被推着成長呢。”
夏油傑聞言,有些怔然地轉過頭,看着她。
少女的棕發被鑽進車廂内的寒風裹挾着晃動,露出些許間隙,随後又并攏、消失。
他靜靜地聽着這個鮮少叙述自己觀點女孩靜靜地說着。
她說:“在知道了那個昨天監視我的嫡子其實是江的人後,我一直在想,我們似乎一直在被保護着,什麼都不知道。”
“最早在任務裡出意外的是她,然後她馬上就請了假離開了高專,等到隔日匆匆回來,甚至還記得給悟帶蛋糕。
現在想想,江是不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行動?懷疑咒術高層,懷疑高專,然後把自己整得忙得不能再忙,還要瞞着我們,甚至連悟也一起瞞了。”
“明明我們應該是一起的,卻隻有江一個人面面俱到,把一切處理得遊刃有餘。要不是這一次也有江的安排,我們會很棘手吧。”
說到最後,家入硝子徒手攆滅煙頭,擡手把煙頭彈了出去。她回過身,捏起拳頭,輕飄飄地落在了夏油傑的肩頭。
“看來工藤當時說的沒錯,我們确實是幾個徹頭徹尾的笨蛋,明明有着比普通人強的能力,卻被繞得團團轉。要不是工藤君,我們現在大概還在做無頭蒼蠅。”
如此想着,少女仰頭靠在椅背上,歎息道:“笨蛋,笨蛋。”
夏油傑撇了眼阖上了眼的五條悟,又轉回頭看家入硝子,有些欲言又止。
是啊,笨蛋。
越了解一切,他就越要承認這一點。
車門拉開的聲音打斷了少年們的思緒,篡奪了他們的注意力。
工藤新一并未注意到後排三人先前的動靜,隻對坂口安吾的安坐興緻勃勃。
他藍色的眼睛亮着神采奕奕的亮光,滿懷希冀地說:“坂口長官,我們來好好聊聊吧!”
搜查官悄然看了眼後座的少女,眼底浮現些許驚訝之色,然後才把注意力給回副駕駛的高中生名偵探。
上野那孩子的同學裡,竟然也有一個實力可怕的治愈系。
而且她的實力似乎不至于此,在剛剛觸摸到車的一瞬間,坂口安吾看到了她設下屏障的所有畫面。
僅僅彈指間。
而且他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們是從高樓上跳下來的,每一個人都毫發無損,這也證明了這幾個人的實力強悍遠超普通的異能者。
這就是咒術師嗎?
戰鬥上的實力雖然不能不能決定一切,但是這無疑給處于逆風局的男人帶來了很大的安定。
坂口安吾定了定神,對着工藤新一點了點頭。
“好,那麼請工藤先生先告訴我,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有一說一,在今天早上被五條悟一把撈了起來的時候,他挺慶幸自己不需要受太重的傷。協助偵探社的任務其實到這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後續他們大概率會和江戶川亂步那個神探彙合,也就不需要他了。
他穿了防彈衣,而且當時隻要往巷子更深處跳去,他就會避開爆炸的主要波動,在重傷下保下小命——雖然說他想借受傷脫離大衆視線,但也不是那麼想受重傷。
結果五條悟先一步把他撈了起來,直接開辟了他的新結局。
現在想想,這群人現在能找過來絕對和上野江脫不開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