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有人想用孩童髒器修煉邪法?
賀玠的思路越來越發散,将自己能接觸到的邪門禁術都想了個遍,也沒找到符合眼下情況的。
“當真奇怪……”賀玠不自覺地一條腿踩在了椅子上冥想着,突然身邊那股鹹菜幹的味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藥味。
“你在熬藥嗎?”賀玠問李正。
李正搖頭:“應該是隔壁錢婆婆,她家阿福這幾天生病了,在吃藥。”
賀玠用力深吸了一口。
濃郁的桂枝湯味混雜着生姜香氣飄蕩在空中,的确隻是一些治療風寒的藥物。這味道他昨天也聞到過,可賀玠總覺得這味道之中還夾雜着另一股難以言說的陌生氣味。
“我不喝我不喝!”
李家院門突然被推開,阿福光着腳丫子跑了進來,流着鼻涕站在李正面前憨憨地笑着:“李叔給俺糖吃!俺要吃糖”
錢婆婆跟在孫子身後顫巍巍地端着一碗藥湯,愁眉苦臉地喊着阿福的名字。
“乖孫喲,來把藥喝了吧,你看你一天光着腳跑着玩,身子都凍壞了。”
李正垂眼看着含着手指傻笑的阿福,拍了拍他的頭,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油紙包。
“這是你翎兒弟弟最喜歡吃的蜜餞,阿福吃了也要好好喝藥才行啊。”
弟弟?賀玠看着這個身體矮小的男孩,原本以為他比那李翎要小上不少,但沒想他居然還是哥哥。
“這孩子從小身體就不好,都要被喂成藥罐子了。”錢婆婆說到這裡有些憂愁地低下頭,摩挲着手裡的藥碗。
賀玠坐在椅子上撐着頭看着他們,隻見那孩子毫不猶豫地搶過了李正手裡的蜜餞,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紅撲撲的臉上泛着油光,小而窄的眼睛裡隻有看見糖食時才會閃過點點精亮。
“啾啾!”明月聞到了香甜的蜜餞味,從身後的被褥中探出腦袋,又被賀玠眼疾手快地塞了回去。
“小師傅,那是……”李正發現了這邊的動靜,剛要詢問卻被賀玠笑着打斷。
“诶這個……阿福今年幾歲了啊?”
阿福呆呆地看着賀玠,半晌掰起指頭一個個數了起來。
“一、二、四……”
“錯了,二之後應該是三。”錢婆婆無奈有寵溺地看着孫子,擡頭對賀玠說道,“他虛歲十歲啦。”
十歲?賀玠咽下一口鹹菜,看着阿福那留着口水吃糖喝藥的樣子心裡犯起了嘀咕。
大概是小時候生過重病吧,也是個可憐孩子。
“你看看你。”錢婆婆無奈地看着孫子弄得一地湯藥,掏出手帕為他擦拭嘴角。
看到錢婆婆的手帕,賀玠猛地想起她給自己的那一條,于是起身從包袱裡掏出四四方方的白布遞給錢婆婆:“對了,這個還給您,我已經洗幹淨了。”
錢婆婆看着那手帕一頓,眼尾的皺紋突然擠了擠:“拿着吧孩子,我自己做了不少。”
賀玠看着手帕上精緻的圖案,眉頭一跳:“這是您自己繡的?”
“我年輕的時候就愛弄點這些東西,現在帶着孫子就做得少了。”錢婆婆笑眯眯地解釋道,還給賀玠看她手中那條帕子的花紋。
走線熟練的花卉栩栩如生,連那陪襯的綠葉都變得相當讨喜。這錢婆婆的刺繡手藝也算得上精湛無比了。
“那就謝謝錢婆婆了。”賀玠乖巧地道謝,明媚的笑容讓錢婆婆也跟着呼出一口氣。
這手帕确實做得很好。
可是……賀玠心跳驟然加劇。
她不是說過,她眼睛不好的嗎?
一個眼睛不好的人,真的能做出如此精美的刺繡嗎?
“阿福的這副藥,是在哪裡給開的?”賀玠看着錢婆婆,突然笑着問道。
“什麼在哪開的,這是老方子了,他從小就在吃,我都煮習慣了。”錢婆婆溫和地摸着孫子的頭回答。
“讨厭吃藥!呸呸呸!”阿福拍着手說,語罷又赤着腳跑出門去了。
“那你們先忙着,我也要去做飯了。”錢婆婆伛偻着身子,深深地看了一眼賀玠,“你也要盡力啊。”
李正和賀玠都是一頓,心知肚明錢婆婆指的是什麼。
賀玠沒有說話,而是看着錢婆婆緩慢張開的嘴唇。
“要是明晚之前還沒找到的話,那寡婦可就活不下去了。”
——
“活不下去了……”
不過半裡的距離,金壽村背靠的山林中,全身籠罩在黑袍之下的男人靜靜地凝視着腳下蜿蜒矗立的房屋,腳邊碩大的貓妖豎着耳朵舔着自己的爪子,時不時發出呼噜噜的聲音。
賀玠和錢婆婆的對話一字不落地進入了男人的耳朵,但直到最後他也沒做出任何的反應。
突然,貓妖淺金色的瞳孔豎成了一條縫,腦袋慢慢地蹭了蹭男人的褲腿。
“不必管他。”
半晌,男人終于開了口,語氣冷得厲害。
“生死有命。”
男人擡起手,摸向了腰間那把與他自身格格不入的銀白佩劍,轉身走入山林。
“該去做我們的事情了。”